第二七十章 出关(二)(1 / 1)

妄心 被ko格斗家元元 3985 字 2023-09-15

我不报家门,省去啰嗦,径直显露出强横真元,一目清明,一目三色,风雷十翼顿现,一步踏至摄了柳子越魂魄的飞天尸面前。银蛇剑早拿在手上,裹挟着都天神煞当头劈下。那飞天尸还在错愕我何以能陡然出现,他的幽光宝甲已寸寸碎裂,连骑乘的骨龙都一并震成小麦粉末样子。

我原地后蹦了一步,本来以为盔甲碎后会掉出秽臭尸肉,污了身上昆仑法衣。孰料只有一团黑气从那幽光盔甲钻出来。我讶了一下,立即领悟那飞天尸是将他本命尸身祭炼成了幽光宝甲,余下四尸想必也是这般。我另一手急向那尸飞遁的阴神叠发三道神雷。三雷皆拿捏好分寸,一雷震开阴神的护体赤尸气,一雷震出柳子越的魂魄,一雷再将那尸的阴神震成数百道残气散尽。

我在一个呼吸间了断一尸,余下四尸方才醒悟过来。不愧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邪派出身,四尸见我厉害,全没有冒险的意思,当即立断,催骨龙缩地逃命。其实我也是头一剑调遣八神焰与三尸神加持真元袭杀一头,吓唬吓唬余尸。

只多了一桩麻烦事,柳子越的魂魄像风筝那样在我头顶上飘来荡去,我不会龙虎宗的移魂术,不知如何将他魂魄归位,就装没看见,先把我们昆仑那条装死的银鳞地鲤鱼踢醒了。

那景小芊与飞天尸的三杆宝枪互相撤开,跌回圈内,点破了我的尴尬,“你也是昆仑门人?好生厉害。怎不懂这些微末小节——你用昆仑葫芦纳入他魂魄,再从葫芦将他魂魄导入泥丸宫即是。”

我原只知道纳戒里的上品昆仑葫芦能温养药草,常蓄丹药不坏,不料还有移魂妙用,便依法照作。柳子越乱抖了会手脚,说了些娘来救我之类的谵妄胡话,方回过神来,与我四目相接,喜出望外,忽而又紧张起来,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原师弟,你不是困在蜀山封魔岭吗,怎么独自到这里来,附近有剑宗门人追杀吗?”

“师兄莫替我烦忧,九人会保我出来的,”我笑道。他是怕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那厢景小芊却注视我良久,“原来你即是昆仑新进栽培,斩杀了唐未央的门人原剑空。幸好你不来二十六届山河榜,我可没把握赢你。”

好事不留名,恶事传千里。我也只能呵呵,山河榜我可不会去的,不单是有誓言的缘故,杀了唐未央,又惹了顾天池,我哪敢再往蜀山跑。

柳子越用神识扫了一圈,自然见不到剑宗出没,骑上地鲤鱼,如释重负道,

“好极了,我们快走呗。夜长梦多,万一鬼门的元婴钻出地面,你可应付不了的。”

这下可是干脆利落,连散修景小芊都不满意了,

“柳道友,这位明先生还丢失魂魄呢,你与他一道去鬼门的,怎么自己安全,便不管他了呢?”

我摸着装死的文明大典的冰冷脸蛋,也连声叹惜,

“柳师兄,师弟我作事毛糙,为求迅速解围,让妖邪走了。”

文明大典不愧是修习了五百年儒术的老魔头,涵养定力不可思议,依然直挺挺躺着。我倒好奇得很,他以儒门高士标榜,又要掩饰修为,如何那老着脸皮站起来呢?

柳子越哀叹了一声,哭了几滴眼泪,落到装死的文明大典上,

“今番我们是奉文侯命令来鬼门执行绝密任务,八位随员都被鬼门分尸。我和明先生被囚,本不能幸免,幸好邂逅这位景道长来鬼门借宝,高义搭救我们脱身。传说飞天尸一刻钟点便能炼化魂魄增幅真元,他们潜入地下,如何去寻?难道再要原师弟涉险!——这位天子的使节怕是殒命了。师弟搭救了我,却不及搭救明先生,乃天数使然,命中注定——我们要继承他的志业,日后多杀邪魔即是。你若担心他遗体被鬼门窃走炼尸,现下就用真火火葬了他,我们还要速回文侯处禀告,这是第一件要紧事!”

景小芊道,

“这也有几分道理。算了,我们道门人看惯生死,如此这般吧。我也有事,与诸位先告辞了。”

我心中偷乐,口中唏嘘,手上却迫不及待地在指尖生出五团真火,从挺尸的文明大典头皮、手心、脚心五处开始点起,一面向文明大典传神念,

“魔头你作恶多端,如今弄巧成拙,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活活将你烧死,你敢反抗吗!”

——即使文明大典敢腾起杀人又如何呢?我还唯恐他不反抗,我宗四位真人正用圆光镜咒觑他一举一动。

不知文明大典如何思量,他也是镇定,竟然真不敢反抗,由着我烧。

“原剑空,当日你许诺为天子锻造天道之剑,怎能出尔反尔?”文明大典回我神念。

“只有大道,哪里另有天道?无非是你费心编造,诓骗群修入伙的话,我当日要脱身,反诓骗你们罢了。所谓天道剑即使真有,也无非是比五大神剑劫力更甚而已,岂能翻转三界。你莫要叫嚷哟,我若向我宗真人供出天子阴谋来,我自己是揭发奸邪,一点无损,你的心血就要白流。”

我见到了万里云祖师,于大道又了然了几分。金丹者要摆脱天年桎梏,元婴者要挣开劫数循环,返虚者要寻缘住世,这些都是坚实可循,与道周游的途径。哪里有什么主宰众生命运,向之俯首就可以长生的天道呢?道恒与人亲,而人不与道亲。主奴之分,纯是人间的统治术。

“竖子不足与言!”

文明大典忿恨住口,随即传神念道,

“原剑空,我担当天下,命不该绝,你这阴谋诡计必定要落空。”

我心里哼着歌,真火已经将明明德的两手两足都烧成虚无,唯有头还留一手。文明大典看来断绝了躯壳一切感觉,一点痛苦都不外泄。他既然嘴硬,我便要以道胎修为让一个厉害元婴憋屈烧死。便遣真火直贯下明明德的首级。

“且住手!”

药师真人的神念传向我们诸人。柳子越慌忙跪下,向神念所从来处捣蒜泥般磕头。景小芊却是傲然站立,只微躬身而已。

我心中憾恨功亏一篑,敛尽真火,领受诸真人法旨,

“上官子羽已经用指地成钢符印截住那四尸去路,殷元元正打退鬼门后面大军。原剑空,我用免死金牌复原天子使节躯壳前,你须取回他的魂魄。你误伤他躯壳的事情,就是从来没有过的。予你一千个呼吸时间。”

乐静信道。

文明大典在我神念中冷笑不止。

“算你躲过一劫!”

我别过头,映风雷十翼,向乐真人指示的位置一跃。

那四头飞天尸聚在一起,困在一座土块树石皆是钢铁的阵中,又惊又疑。往常他们出入大地,如鱼游水,今番却上天不能,入地无门,在自己地盘连方位都无法分辨。听他们议论,隐隐谈及近年昆仑出来一个叫原剑空的门人,道胎修为,精擅雷法,曾经一击袭杀了山河榜第三的唐未央,方才会不会是他捣乱?

我心中正恼,又听到别人在黑我,发狠地冲入四尸圈子中心,银蛇剑化十丈光长,雷光周匝我身,四面八方地横扫。这番我听了他们讲我入魔的话,就故意没有调遣三尸神,只凭八神焰加持。真元稍减,便与四尸杀得有来有往。

那三尸的常山一字两头蛇枪变幻无方,倏进倏退,咫尺刹那。三人结阵,更是威力大增。我的银蛇剑光里则跳跃出无数雷珠,随我的心意到处弹动。欲远时我便挥开剑虹,荡走三骑;欲近时,雷珠自他们侧后上下逼迫,不得不与我硬撼兵刃与宝甲。战斗也如兵法,须制人而不制于人,三尸渐受我剑术神雷所制。

他们的宝甲即是飞天尸,兵刃远不及我银蛇剑。十余合后即开始碎裂。但上官子羽的阵法只能困住他们,无法隔断诸尸与枯林阴气的联系,所以诸尸能源源不断地汲取大地阴气修补,持续战中倒不能干脆了断。

余下那持锤尸与三尸的枪阵配合不灵,又走不出阵,便远远躲在一旁闲看。但乐真人命令我取的是他摄走的明明德魂魄,一千个呼吸渐近,我心中焦急起来,雷珠与剑光的网出现一次疏忽。

那持锤尸鼻中喷出一道摄魂白光,砸在我后脑上。

我扑通倒地,但银蛇剑灵依然护主,一条紫电飞龙,上下飞腾舒卷,招架三枪进攻。

“这是本尊屡试不爽的道术!”

持锤尸怪笑,

“诸位道友让我成名吧!这小厮杀了山河榜第三的唐未央,今日我便取了他人头!”

他骑骨龙至我身边,紫电锤无法割首级,他伸幽光臂铠,讲手套舒展,现出飞剑之利的五指切了下来。

“轰隆!”

持锤尸连座下骨龙一并粉碎。另一条紫电飞龙从他那团黑气里显出,飞龙口中衔着明明德的“魂魄”。持锤尸摄走的是我存心放出的另一头紫电飞龙器灵。器灵与我性命交关,气息相通,是以蒙混过去。

我的阴神与三尸神粘在一起,无法割断,无法驱除,摄取起来便如四个道胎金丹的阴神那样沉重。这持锤尸若能够摄走我的魂魄,那昆仑诸真人和洪荒宗的麟圣都要拜他作师傅了。

“还是不知道你名号。”

我一个翻身跃起,验看了下明明德的“魂魄”,这团罡气看上去真与活金丹的魂魄一般无二。我想到原芷有一门模拟道术的无相功,莫非文明大典也修炼过?我将这团罡气纳入葫芦,依旧将银蛇剑收回,却乘紫电飞龙出了指地成钢阵,临走传惊诧的三尸们一句话,

“在下正是昆仑原剑空,奉师门之命荡魔。我要赶时间,且饶过你们性命。望珍惜机缘,改过自新!”

在阵外的上官子羽正闲极无聊,我伸手搭他乘上紫电飞龙。飞了数里,又见到一头十丈长、青面獠牙的尖头金甲大怪物抱着一条巨大的黑枯树枝,在上千诸尸与骷髅兵的包围中横冲直撞。七八条金尸,连尸带骨马被大怪物生生砸入枯树皮里。被大怪物踩踏扁的骷髅兵更不计其数。骷髅兵用火铳射击,打不透他的皮。银尸摇魂幡,金尸晃金铃,一道摄他魂。但大怪物的尖头好像是铁皮作的,一点也传不进去。诸尸骷髅兵又不能飞,赤尸气托他们在林中跳跃,也挪移升腾有限,悉数被大怪物当苍蝇拍扁了。

“殷师兄,我们走了。”

我向大怪物招手。庞然怪物跃上我的紫电飞龙,顿时化成一个小道童。殷元元把披身上的盘古真灵幡收起。我想了下,又向下面群尸传了句话,

“鬼门诸位,昆仑门人原剑空、殷元元与龙虎门人上官子羽到此一游,劝诸位洗心革面。来日疆场相见,就不能容情了!”

一刻钟点,我等返回原处,那位散修景小芊竟然还在。我见明明德的头手足皆已复原,还差几片指甲就要长全,忙将那团作死的罡气灌入泥丸宫,抱明明德上紫电飞龙,柳子越也登上紫电飞龙。

“文明大典,别装死了,下个回合我们再斗!”

然后我邀请景小芊随我们同去关中。景小芊思索了下道,“我现在也在关中的天水城主持一座回龙观,坐地收租。既然你们昆仑好意,那我也跟着去长安城看下吧。”便也登上了紫电飞龙。

飞龙长吟,扬长北去。

明明德悠然醒转。柳子越殷勤望着他,

“明先生,柳某担忧你的安危,邀请了无数昆仑门人前来救你性命。幸好你吉人天相,我们侥幸成功!”

明明德挣扎着虚弱的身体起身向我们(包括我)叩谢,然后惋叹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换汗青——明某死则死矣,可惜文侯交付的重任未尝完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