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半夜,慕容如玉还是觉得心底一股子的燥热顶着。他索性起身。
估摸了一下时辰,也快要到他上岗的时间了。
都统与副都统要比其他的白虎卫多巡逻一班岗。
陈子筝是上半夜,他便是后半夜。
慕容如玉轻轻的下地,将佩刀再度挂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被蹭的凌乱的衣襟,悄然的走出了居所。
外面月朗星稀,鼻端一阵阵的花香扑面而来,似乎比白日里更加的浓烈一些。
毕竟夜深人静了,其他的感官降了下来,嗅觉也就好了很多。
慕容如玉走到白虎卫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的等着。
行宫的夜晚之分的宁静,只是他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抱臂斜靠在廊柱之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何他要在杜宪压根都不怎么在意的事情上纠结纠结去?杜宪应该单纯的就是为了好玩。毕竟杜宪自己都说了,一个侯爷,一个西域的小王子,两个人携手逃避开宫中的
侍卫,在杜宪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新奇加有趣的事情。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翌日,云晟前去太后的居所请安,太后太不曾起身,云晟就在外面侯着。
昨夜回去,他几乎也是一夜未眠,自己将自己团在被子里完全睡不着,但是他也不敢多翻身,怕吵到了给他守夜的太监,回头再和太后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的咳嗽一直没怎么大好,到了夜里喉咙更是痒的难受,他也只能强忍着,有的时候他咳嗽的多了,会被守夜的太监大声的呵斥。
云晟定定的看着开放在廊檐之外围栏之内的奇花异草,有两名宫女已经在替花草浇水修剪了。
看她们轻手轻脚的模样,生怕将娇贵的花瓣碰坏,云晟便觉得自己过得还不如这些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疾苦的花草。
江山永固,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即便他已经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了,但是他也只是被线扯着在台前的一个木偶罢了。
他不求别的,只求能活下去。因为这个是他母亲对他唯一的要求。
可是活着真的很艰难啊。他昨夜难受的时候甚至在想,若是他在皇陵之中跟着自己母亲去了,那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些压根不能对外人说的事情了?
他可以听太后的话,做一个乖巧的皇帝,太后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用此来换来自己生命的延续,维持着现在的状况。昨日杜宪将那粉彩的蛐蛐罐子交给他的时候,真真的将他吓了一大跳。他甚至差点将那个粉彩的蛐蛐罐子给打了。他下意识的想躲藏,可是杜宪都已经找上门了,他还能
躲藏到什么地方去。
他无意将杜宪的意图泄露给太后,因为杜宪也可能是一条能让他活下去的路。
现在的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久?
太后已经要替他选妃了,所以他在太后的眼底终究不过就是一个工具罢了。
如果他这个工具不听话了,胡闹了,那么等他有了孩子,他的孩子就可以替代他继续成为那个听话的工具。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要比一个日渐长大的皇帝要好摆弄多了吧。
他连一个咳嗽都可以拖上这么久不好,将来即便是有一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卧床不起,不管有多大的病不都是在太后的嘴里说说吗?
这满宫的太医还有谁敢忤逆太后的意思?
所以他死还是活,完全就是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
“这些花真好看。”他忍不住喃喃的说道。
那两个摆弄花草的小宫女一听,不由对看了一眼,随后朝着他行礼道,“多谢陛下夸赞。”
“你们叫什么名字?”云晟朝着那两个小宫女微微的一笑,问道。
其中一名圆脸的小宫女见云晟朝他们两个笑了,再度屈膝道,“奴婢天香。”
“是国色天香的天香吗?”云晟问道。
“回陛下,是的。”那小宫女喜滋滋的说道,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名字真好听。”云晟再度笑了起来。“朕见你甚是会伺候花草,等春猎过了,回到宫里之后,你到朕的身边来可好?朕也想在镇那边种些花花草草的,每日看着便觉得舒心
。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小宫女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她微微的敛下眼帘,娇羞的说道,“陛下乃天下之主,若是真的想要调奴婢去陛下的身边,不需要询问奴婢的。”
她这话才一说完,她身边那个个子比她略高一点的宫女惊愕的抬起了脸来,看了一眼云晟的身后,随后马上拱了天香一下。
天香这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大变。
太后娘娘不知道何时悄悄的站在了云晟的身后,她梳妆还没有完成,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身上穿着的是一袭对襟盘花锦绣长裙。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两名宫女忙跪了下去。
天香更是一阵的慌乱。
“这大早上的可真是热闹。”太后缓缓的展颜一笑。
“母后何时出来的?”云晟这才好像察觉太后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他忙调转过身来,深深的对太后一揖,“儿子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了。”
“皇帝辛苦了。起的这么早。”太后慈爱的朝云晟一笑,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平身,“皇帝昨夜睡的不好吗?怎么看起来气色并不红润。”
一夜未眠,气色能好就见鬼了。
“有点咳嗽。”云晟说道,“劳母后挂心了。是儿子的错。”
“既然病了,就传太医去看看吧。”太后说道,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杜宪犯的蠢,“听闻昨日皇帝与那平章侯去抓蛐蛐了?”
“儿子错了!”云晟一听,赶紧战战兢兢的再度行礼,“儿子不该玩物丧志,不该被平章侯一说就跟着他跑了去。还请母后责罚。”“这有什么好责罚的。”太后笑着再度将云晟扶了起来,“你虽然是皇帝,但是不必太过紧张了。学业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懂得劳逸结合才是,哀家觉得你就是崩的太紧了。你看看平章侯,他打小就是一个药罐子,那身体还不如你呢,现在不也天天活蹦乱跳的,他便是个宽心的人儿。哀家也是看他太闲了,所以让他去白虎演武堂历练历练。
哀家觉得他与你还挺投缘的,这满朝文武,能将你拽跑了的大概也只有平章侯一人了。既然你喜欢和他一起玩儿,就让他多去陪陪你好了。”
云晟颇为意外的抬眸看着太后,“母后不生气?”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后笑了起来,“是气你与平章侯一起玩儿吗?他是你表哥。”
“那儿子可以跟平章侯一起去学着斗蛐蛐吗?”云晟试着问道。
“若是能让你放松放松,去玩一玩儿也无妨。”太后笑道。
“多谢母后!”云晟大喜过望,笑了起来,赶紧再度行礼。
“去吧去吧。”太后朝着云晟挥了挥手,“哀家准你去玩。你与平章侯年纪相若,若是能做个伴儿也好。免得你在宫里太寂寞了。”
“是!”云晟笑着告退。“那朕这就去传平章侯觐见。”
等云晟走了之后,太后脸上的笑意骤然消退,她目光锐利的扫过了那两个依然跪在花圃之中的宫女。
“天下之主?”她缓缓的说道。
天香吓的已经是浑身发软了。“奴婢知错了!”她不住的磕头求饶,每次磕下去,额头都是实打实的撞击在地上,即便她是跪在泥土里面,但是几次头磕碰下来,还是将额头的皮都磕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