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负责安抚住宿的客人,林东则负责整理大堂,两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下午已经可以重新开始营业。
在大堂的食客重新回归爆满之际,柳厉雄和柳业健带着十万两银票找了过来。
看柳业健恭谨的神情,林东明白,柳厉雄虽然不敢泄露有关鼎老头的任何信息,却仍旧已经把他说服了。
十万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林东自然不会客气,移动柜台里,旋即多出一摞高高的银票。
有了这笔银子,无论是筹建林记客栈护卫队还是扩展分店,都将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至于七成田租,林东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这地租,他是给周正业和傅纯简要的。
按大汉国律例,田赋丁赋等税收加起来是十赋一,地主租借出去的田地也有明文规定,田租不得高于一成。但各府各县,不管是为了政绩还是中饱私囊,税收都远远高于这个比例。
田租则更狠,三成是正常,有的地方甚至超过五成。
不管是程文才还是他的前任,贪财归贪财,倒也还知道不给人活路的后果,所以西兰县的田租基本上维持在三成的平均水平上。
想要把田租降到一成以下,等于是和所有的地主为敌,这后果与阻力,自然不小。
后果与阻力,对下以黑治黑,对上贿赂上司,唯一的难题就是柳家这个超级大地主。仅靠一些小混混,根本就不可能对付柳家。
按林东之前的想法,如果不能和平收场,那就想办法让古桓宗出头,打到柳家低头。现在要到了七成田租,等傅纯简和周正业开始推行减租的时候再找柳家把这七成田租算到减免的田租里面去,不但和平收场,更能借助柳家震慑到一大批地主。
西兰县横行无忌,首屈一指的土霸王柳家都支持新任县令,这传扬出去,对欺行霸市的奸商也有不小的威慑力。
当天傍晚,林东便去了县衙。
现而今,林东在这西兰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想隐瞒和周正业、傅纯简二人的关系,正大光明去找他们自然不合时宜。绕到县衙的一侧,抬头瞅瞅天色,虽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昏沉昏沉。
掏出条黑巾,在脸上一蒙。林东吸了口气,双腿微曲,灵力灌注腿部,猛然跃起,瞬时如敏捷的狸猫跃上三米来高的院墙。矮身扫了眼下方,确定无人之后,翻下院墙。
一路小心潜行,到达内宅,林东扫了眼宅院的格局,来到一侧的低矮平房,迟疑了一下,敲开了左手侧第三间闪动着枯黄烛光的房门。
“谁?”低沉的问询声在屋内响起。
林东面色一喜,他是第一次来县衙,傅纯简的住址也只是听过一次,没想到居然找中了。
“是我!”
屋内瞬时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疾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轻声而开,傅纯简略带惊讶地看着林东:“林掌柜,真的是你?”
林东笑了笑:“口渴,蹭杯茶喝。”
傅纯简哑然失笑,这开场白,倒是师从自己的,只是把蹭饭改成了蹭茶而已。
原本,林东大半夜找来,傅纯简还担心他是遇上什么麻烦。会开玩笑,自然不是遇上什么麻烦,就算是有事,也肯定是好事。
探头在院子里看了看,傅纯简侧身让开,做请势道:“林掌柜光临,蓬荜生辉!”
林东也没跟傅纯简客气一句,大步迈进房间。
屋内陈设简陋,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占据了两面墙壁的两排大书架。
书架上,各种古籍塞得满满当当,再加最上方横放着不少画卷,入眼所及,书香味浓郁。
书架旁的方桌上,一摞账册高高叠起,略显凌乱。
见其中一本摊开,旁边还摆着研好的砚台,林东意外道:“傅院长,大半夜还在忙?”
给林东泡了杯茶,傅纯简在林东对面坐下,笑着道:“也就翻翻西兰城近几年的支出。”
林东自己也是每天忙着拼命修炼,闻言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劳逸结合,太拼命了可不利于长久。”
“忙完这阵子应该就好了。”傅纯简捋了捋银白色的长须,解释道:“总纲已经制定出来,再仔多细核对几遍可行性,我也就清闲下来了。至于怎么实施,那都是正业头疼的事,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还有精力跟头脑灵活的官吏、商人打交道,最多也就提提意见。”
林东点头,好奇道:“推行得怎么样了?”
“小枝然道。
林东哑然,鸿运茶虽然也算茶中的极品,但知名度并不高,也就秋风府有些名气而已,能说服岭南郡的茶商大量购进,天花乱坠的本事可非同一般。一个九品官就折腰,这兄弟也算生不逢时了,若在乱世,指不定就是个负责游说敌方将领的能人。
想起正事,林东不由询问道:“傅院长,减赋减租的进展怎么样了?”
“减赋已经在着手进行,阻力在于各地的小官吏,通过府衙罢免了几个,倒也还算顺利。”傅纯简苦笑道:“减租就困难得多,前几天正业约谈了几个地主,别说一口气砍掉两成,就是让他们减半成都个个反应激烈。这还是答应他们减免一些赋税的前提下,而且,这些地主的名声都还不错。”
“如果……柳家愿意率先把三成田租降到一成以下呢?”
“这怎么可能?柳家作风强悍,手中的田地又是西兰县之最,想让他们……”傅纯简猛然站起,面露震骇之色:“林掌柜,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已经跟柳家达成减免田租的协议?”
林东笑吟吟地点头:“原因不可告人,但柳家确实已经答应减免田租,甚至可以直接从三成降到九分。”
“太好了!”傅纯简猛然一拍巴掌,狂喜道:“柳家可是块最硬的骨头,没有柳家从中作梗,正业在县衙施加压力,六痣则让小混混在背后不断配合使劲,我有绝对的把握让田租每三年降下来一成。”
“光这样的话,我何必大半夜跑来找你。”林东笑道:“如果,除了正业和小六,再加上个柳家呢?”
傅纯简一怔,旋即喜道:“你是说,柳家愿意站出来明确表示支持减租?”
林东点头:“我找柳业健谈谈,问题应该不大。甚至于,柳家还能站出来表示,谁不减租,就是跟柳家过不去。不过……今天中午,柳家曾带人到林记客栈闹事,而且败兴而归,为了不让枫林酒楼怀疑我跟你们的关系,必须先把我跟这事撇清才行。”
“这事简单,让正业天天跑柳家,站着进去,满身伤痕的躺着出来。三五十回以后,正业终于感动了柳家家主,获得了整个柳家的支持。如果真成了,只要两年的时间,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西兰县的田租降到一成以下。”
仿佛有找到了年轻时的激情,傅纯简猛的站起,布满褶皱的脸庞上,神采飞扬。
林东却暗暗为周正业叫屈,断腿还只是勉强能够拄着拐杖下地,马上又得遭殃,这县太爷做得也够苦逼的。如此苦逼,最终能落个名垂青史倒也划算,如果只是落下个志大才疏、阴狠毒辣的名声,就算本人问心无悔,却也当得上一件千古奇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