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岐的房间里只剩下祁云湘这个外人。
祁云湘的样子分明是没打算离开。
“你有什么话说?”苏郁岐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她暂时不想就今天的事和祁云湘说些什么。
但祁云湘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你不担心迟则生变吗?好不容易抓到云渊的一点点把柄,为什么不趁热打铁,逼他就范?”
苏郁岐道:“小心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云渊又不是下三滥,你以为必他就有用了?”
祁云湘深深看了一眼苏郁岐:“阿岐,你是不是有很多事都瞒着我?”
苏郁岐淡淡地:“你真的是很奇怪,我有必要每件事都跟你汇报吗?”
“……”祁云湘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咬牙说出一句:“好。好得很。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如果我不慎坏了你的计划,你可别怪我。”
苏郁岐眉心微微蹙起来,祁云湘说的不无道理,他是雨师的宰辅,又不能不作为,万一在不知道她计划的情况下,误打误撞破坏了她的计划,这就贻笑大方了。
无奈之下,苏郁岐只能妥协:“有些事情,我现在也和你说不清,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想知道的,就问吧。”
皿晔淡然闲适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来,淡淡睨了祁云湘一眼,道:“其实,云湘王爷心里怀疑的,不过就是西侧山被炸毁之事。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半段,都是我一手策划,后半段,出了岔子,死了个不明身份的人。”
皿晔说出这样的话,祁云湘惊也不惊。打从一开始,他就怀疑皿晔了。只是,他还没有琢磨透皿晔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一眼门外——门外空无一人,但他知道一定有皿晔苏郁岐的人在设防,不然皿晔也不可能把阴谋说得这样肆无忌惮。他收回目光,道:“你为什么要策划这件事?炸毁西侧山,于你有什么好处?”
苏郁岐代替皿晔做了回答:“我一时手贱,袭击了某人。”她朝着云景住的房间撇眼加努嘴。
祁云湘立即明白了,那夜真的是她袭击了云景。
“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想不出来吗?”苏郁岐一副看白痴的神情。
祁云湘立时想明白了。苏郁岐定然是很早就怀疑上云景了,所以才去试探她。
“皿公子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不……或者,一箭三雕呢。既把阿岐你做下的好事都遮掩过去了,还将罪名完美地栽赃嫁祸给了别人。这个别人,也不是别人,而是屡次犯我雨师的毛民国,这下子,举兵伐毛民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祁云湘的语气半是嘲讽,又半是佩服,此时心情委实难表。
皿晔淡淡接道:“过奖。”
他刚说完,祁云湘却是语气一转,嘲讽道:“只是,既然连我都起了疑心,你猜云渊他会不会起疑心?”
皿晔冷冷一笑:“猜出来又怎样?第一,他即便猜出来,也不想戳穿;第二,他即便猜出来,也抓不住我的把柄。”
祁云湘:“……”还他娘的真是这样。至少,云渊是抓不住他的把柄的。至于他说云渊不想戳穿,他大约也知道一些原因。
玄股国力虽强,但这些年也深受好战的毛民所扰,因为玄股的版图过于狭长,鞭长难及与毛民交界的地带,以致于一直处于劣势。苏祁二人都明白这些,只是没有点破云渊来意,给他留着面子罢了。
再者,还没有到最后的谈判,有些底牌还不能亮出来。
但是,就这样被皿晔的锋芒遮盖,他还是不甘心,“但现在,又出岔子了。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人的?是无辜的山民?还是……”
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希望死的是个无辜的人,那样就可以治皿晔一个误杀之罪。但他也晓得自己这样不大对,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死在这场计谋里,都不好。毕竟,都是雨师的子民。
苏郁岐道:“我家的山,又是人迹罕至的西侧山,哪里有什么无辜的山民?正要和你们二位说个情况,我和云渊沿着山涧走了走,发现深涧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刻意隐藏了那些痕迹。”
祁云湘:“这么说,果然是有另一拨人插手了?会是什么人?是毛民国的人吗?”
“还不知道。苏甲去查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能有回话。对了,玄临,你搞那些火药的时候,计算过用多大的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自然是计算过的。伤到人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有人对火药动了手脚,是吗?”
皿晔点了点头。
苏郁岐沉思了一瞬,道:“我跟云渊说,案犯的犯案手法和江州决堤案的犯案手法如出一辙,大约是犯案的人还不能掌握引爆火药的法子,只能牺牲一人才能引爆火药。当然,我是在忽悠他,你们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说漏了。”
皿晔却道:“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全无可能。我看见那具尸体的时候,也起了和你一样的想法。毛民国人用火药是这几年才有的事,他们虽然能制造出大量的火药,但对火药的引爆技术还不是那么熟练,的确是值得怀疑的。”
“难道你们不觉得,毛民国的人比云渊那一国的人对火药的掌握更纯熟吗?”祁云湘忽然补了一句。
苏郁岐斥他:“别瞎怀疑。云渊这么做,有什么道理?”
“图谋我雨师江山呀。”
“那他还来求什么亲结什么盟呀?”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呀。明里结盟暗中图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苏郁岐咬牙:“你最好祈祷事情不是这样的,不然,雨师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困境,你清楚。届时,是以戈止戈还是赔上土地和尊严息事宁人求一隅之安,都将是不归路。”
祁云湘摊手:“但也不能不防呀。如果真发生那样的情况,什么防备都没有,岂不是更糟糕?”
皿晔冷冷白他一眼:“小王爷做的所有努力,不都是为了防着那一天?”
“……”好吧,你们是两口子,最知道彼此。
皿晔又凉凉回怼了一句:“倒是云湘王爷你,是不是也该上点心,尽一尽宰辅的职责了?”
祁云湘:“……”
“我先回自己房间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差人过去叫我。”再呆下去,怕不是要被怼死。
苏郁岐看着祁云湘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的身影,半是无奈:“玄临,你们两个是不是前世互相欠了一大笔债,以致于这辈子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
皿晔淡淡地:“你见过有和平相处的情敌么?”
苏郁岐倍感无奈:“这……你们也算不上情敌吧?云湘都不知道我的真实样子。”
皿晔道:“当初我不也不是不知道?还不是打算和你一起过到老了?他要是真爱上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又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他家可是从根儿上就有那样的嗜好的。”
“咳咳。”玄临,算你狠,云湘要听见这话,你们不大打一场算我输。
可怜的祁云湘。
至晚间戌时,苏甲方回来,汇报说,清河下游有一家渔民在几天前丢了一艘渔船,苏甲即命人去搜索寻找,最终在清河下游水底将渔船打捞上来。
经过渔民指证,正是他丢失的那艘船。而船底所沾水草,证明是上游才有的水草。说明船的确到过上游。
盗船之人暂时还没有着落,苏甲已经命人在京城及周围各州县查访,但这是个大海捞针的活,一时间也难以见着结果。
苏郁岐命人将祁云湘和云渊都请到了自己这屋里来,通报了情况。恰好仵作验尸的结果也呈了上来。
那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确定是一名成年男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死尸身上沾了大量的火药粉,说明他当时离爆点很近。当时可能他有什么保护措施,所以即便爆炸的威力极大,也并没有把他被炸得粉碎。但这保护措施没有保住他的命,他还是死了。
苏郁岐听完,没有言语。这所有的线索加在一起,也拼凑不出罪犯的一点痕迹。
祁云湘道:“先确定一下死者的身份吧,仵作,带着尸体到廷尉府去,找画像的那位画师卓步群,让他根据这个人的脸部骨骼画出罪犯的样貌来,然后让廷尉府照画像查找。”
仵作答应着,赶忙下去了。
苏郁岐惊讶地瞧着祁云湘:“你手底下还藏着位这样的能人呢?”
祁云湘道:“下面举荐上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举荐人说的那样神,权且一试吧。”
苏郁岐睨着他:“谦虚。”
祁云湘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角。
皿晔道:“现在,假设对方真的是奔着云景公主来的,那他们就应该是毛民人活着毛民人的细作无疑了。那关在廷尉府大牢里的杲稷是不是可以提审一下?”
云渊插言道:“你们提审杲稷没问题,但现在,我有个疑问。”
苏郁岐道:“云兄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