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岐甩下一句话,转过身去,骑上了她那匹马,皿铮得的任务是守护她,见她要走,忙问:“王爷您要去哪里?小的奉命……”
苏郁岐冷冷打断他的话:“怎的,他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
“不……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做好你的事情,否则,你回去绝对交不了差。”苏郁岐抛下冷冷一句话,催马扬长而去。
皿铮愁肠百结,但也毫无办法,只能定下心神,赶紧做事。
苏郁岐催马奔了城东。苏甲在那里主持迁移百姓的事。城中还有十数万的百姓,要一一诊问,一一甄别,然后送到长于县的安置点,这实在是件繁琐又麻烦的事。
苏郁岐找到苏甲,问了一些进展情况,苏甲回说:“经过那两日的事件,事情进行得倒顺利多了,只是……”
苏甲欲言又止,苏郁岐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瞒我。”
苏甲叹了一声,眸色里涌出黯淡悲戚,“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率也越来越高。”
苏郁岐也不禁生出愁色,但还是安慰苏甲道:“会好起来的。我稍后再去看看,药方研究的怎么样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疫病的事,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吵嚷声,苏郁岐蹙眉:“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待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两个衙役打扮的人,腰里挎着刀,气势汹汹,和两名士兵起了冲突。
衙役似乎在嚷着要见大司马苏郁岐,态度略嫌恶劣,士兵们毫不相让,已经将两个人制服,反剪了双臂。
衙役仍在嚷嚷:“我们奉知府卢大人之命前来找大司马有要事,你们快放开我们,误了大事,你们吃罪不起!”
虽然声音很大,但没有说什么污言秽语,想来也是有所忌惮。
苏郁岐走上前去,沉声道:“放开他们。”
士兵们见是苏郁岐,慌忙跪倒拜见:“大司马。”
苏郁岐摆摆手:“都起来吧,继续干你们的活。”她指了指那两名衙役:“你们,跟我来。”
传闻中嗜血又可怕的大司马,靖边王,竟然只是一个这样瘦弱但貌美的少年,那两名衙役脸上的吃惊自不必言说。
苏郁岐走到僻静处,回头看时,衙役仍然愣在那里,苏甲冷声道:“我们王让你俩过去,没听见吗?”
两人恍然回神,忙跟了上去,上去之后便拜倒在地:“小……小的拜见大司马大人。”
苏郁岐身上自带一股迫人气势,压得两人大气儿也不敢喘。
“起来说话。我问你们,你们知府卢大人,可是靖海知府卢一天?”
“正是。”
“靖海府既不与江州相邻,又没有参与此次赈灾,他找我有什么事?”
“回,回大司马大人的话,那个,昨天,在我们靖海府发现了两个病人,是从江州逃难过去的,已经死在了靖海府,还……还有几个人,疑似已经被他们传染,知府大人派小的们前来,问问大司马大人要如何处置。”
苏郁岐心里咯噔一下。
比起江州来,死两个人真不算什么大事了。但这件事可大可小。
苏郁岐立刻沉喝:“苏甲!过来!”
苏甲听见苏郁岐的语气不善,麻溜儿往这边跑。苏郁岐对那两个衙役道:“江州已经下了禁严令,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你们两个听说了吧?”
“这……”两个人苦着一张脸,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禁严令,这也难怪,但凡听见的,都不能离开江州了,外面的人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其中一个苦着脸道:“知府大人还等着小的们回去复命呢。”
“那个就不用你们管了。想来你俩还是健康的,那就随着江州百姓暂时迁移长于县去住。等禁严令消了,再行离开。”
那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也不能言语。
苏郁岐将苏甲叫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苏甲,你现在速去靖海府,那里发现了两个疫病患者,还有其他被感染的人。你去见了靖海府之后,第一,严令他封锁消息,但有走漏,查明走漏风声者,以死罪论处;第二,将那几个被感染的人移至江州来,你去当地找个大夫,给接触过病人的人都做一遍检查。”
“速去!”
苏甲一点也不敢磨蹭,立马去牵了马,飞身上马,催马疾去。
苏郁岐心中烦乱,看看地上那两个还在磨蹭的人,沉声道:“来人!给这两个人做个检查,确定无事送去长于!”
立马有两个士兵上来,拖了两个人去找大夫了。
苏郁岐无言地立了许久,脑子里一时想了许多。
江州瘟疫的事,朝廷应该早就知道了。但因为她防范得早,或者说,皿晔防范得早,措施得当,并未蔓延到江州之外,所以,朝廷不会有其它意见。
但……疫情一旦往外州省蔓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届时,初初得了些权利正在兴奋头上的小皇帝会下什么样的命令,他的那些智囊团会出什么样的主意,真的堪忧。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苏郁岐正愣神,皿忌忽然来了,一本正经朝她一揖:“王爷,公子请您回府衙用午饭呢。”
苏郁岐这才注意到,天已经晌午,一轮烈日悬在头顶上,晒得人几乎要冒油。
而她因为这一上午的闹心事,早忘了早上和皿晔之间的小插曲。她手搭眉瞧了瞧天色,茫然问道:“吃午饭?他怎么忽然想起请我回去吃午饭了?怪麻烦的,不拘在哪里凑合吃点就是了。”
苏郁岐回眸打量了一眼皿忌,依旧一派茫然。
皿忌道:“公子已经做好了,您还是回去一趟吧。”
“他做的?”苏郁岐半信半疑。
“呃……他吩咐人做的。”
苏郁岐其实已经醒过神来,脑子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存亡之秋,时间就是生命,皿晔是不会无缘无故请她回去吃一顿午饭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心里有些惴惴,“那就回去一趟吧。”
皿忌将她的马牵过来,她翻身上马,催马回江州府衙。一刻多钟,回到府衙,皿晔正等在他们的房间里,桌上摆了一桌饭菜,相比这些日子以来的餐风宿露,这桌饭菜算得上是丰盛了。
苏郁岐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干嘛搞这么丰盛的一桌?”
皿晔握了她的手,脸上笑容如春风一般温和,“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都没有一个好消息?”
苏郁岐苦笑:“岂止是没有一个好消息?简直糟透了。”她瞄了皿晔一眼,“怎的?你有好消息?那就别拿着了,赶紧告诉告诉我,让我也高兴高兴。”
皿晔笑道:“的确是有好消息。你猜谁来了?”
“谁?”苏郁岐的脑子飞速旋转,谁来能算好消息?她一时想不出来。
“是我。”打从门外传来一声清朗声音,人还没进来,苏郁岐便听出来了,“是孟七吗?”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白衣墨发,俊朗飘逸,微微沾了些风尘。
“真的是孟七你!你来了,可太好了!”苏郁岐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一个箭步冲上去,猛拍了一下孟七的双肩,用力过猛,直拍得孟七一个趔趄,苏郁岐拍完他之后,方意识到自己与他男女有别,虽然他不知道,但皿晔知道呀。
她尴尬一笑,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手太重了,没事吧?主要是因为见到你来,太高兴了。”
话说完,方觉得不对劲,孟七又不是什么寻常不会武功的人,她手劲再大,也不至于将他拍一个趔趄,立时惊道:“你受伤了?”
孟七状若无事地一笑,道:“一点小伤,没事的。”
“小伤?果真?你不要骗我,我去命大夫来。”
苏郁岐这就要往外走,孟七一把扯住了她,忙道:“真的只是小伤。我自己就是个大夫,这里的大夫,有哪个的医术能强得过我去?”
皿晔不着痕迹地把苏郁岐扯了过来,温声劝她:“他说的对,要是有他看不了的伤,别的大夫来了也不顶用。”
苏郁岐还是不能放心:“不是说,能医不自医吗?”
皿晔道:“不是还有我呢吗?我虽然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但医术也是不差的。”
苏郁岐依旧将信将疑,瞟皿晔一眼,又瞟孟七一眼,“好,就暂且信你一回。孟七,你怎么受的伤?”
皿晔忍不住揉眉心,“我觉得,你的重点是不是该放在疫病上面?孟七来了,百姓们的疫病就有救了。你老关注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他受伤,自然是有人打伤了他。至于什么人伤了他,你说还能有什么人?”
苏郁岐道:“也是。孟七,让你见笑了。我都忙糊涂了。”
皿晔抬眉瞧了苏郁岐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撇开了。苏郁岐现在的心理,他大概是能了解一些的。
大约,她现在是心里抱着希望,又怕一开口希望就会破灭的想法。虽然他已经告诉她有好消息,但她只怕是还不肯相信,孟七有本事治得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