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歇第一次见到明尘。

尽管如此，对这个在学院声名赫赫的前辈，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敬意，不过当看到明尘第一眼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小青峰竹楼的阳台上，明尘站立着，微风轻轻摇动着他干瘦的身躯，和那一身空荡荡的衣衫，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与深邃感。

“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云歇深深地鞠了一躬，曾经他哀莫心死，但对明尘，依旧心怀着感恩之心。

“听妙彤说，你似乎不太想成为我的弟子。”

明尘转身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眼睛对视时，双眼之中有着微微波动泛起。

“前辈修为高深，能够拜入门下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前段时间遭逢变故，无心修炼，还望前辈见谅。”

云歇和他只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禁有些意识恍惚，恍如脑海与灵窍之中有着一股力量钻入，在那股力量的窥视下，云歇感觉自己隐藏的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明尘嘴角泛起一丝隐晦的笑容：“精光溢于眼瞳，有澎湃之势，年纪轻轻，精神力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大灵师的圆满之境，我们这些老东西真是虚活百岁了。”

精神力修为的波动极其隐晦，若是有意隐藏的话，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即便是同为御灵师，想要完全窥探出一个人精神力修为，其修为至少要高出三重境界之上，才有可能办到。

但是以此推论，眼前的明尘在全盛时期，修为定然在灵王之上。

要知道一个灵王修为的御灵师，是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存在，只要他跺一跺脚，恐怕整个大陆西域都要为之震颤，而眼前的明尘看起来竟如此朴实平和，放在人群之中，甚至都不会惹人注目。

除了在天庐道陵之中遇到的那些通天彻地的高人，明尘恐怕是云歇在大陆上所遇见过的最为强大的人。

奇高的精神力修为，深不可测的背景， 明尘的出现头一次让云歇感到惶惶不安，毕竟身怀炁体炎流的他，可是拥有着十方天帝传承的秘密，而且从穆修玄手中得到的阴阳转轮功残卷，似乎和鬼冢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传承的诱惑，对于越是强大的人，就越为致命。

看着明尘那深邃的眼睛，云歇身躯不由微微一震。

明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打你的主意。”

也是，如果明尘真的心怀不轨，也就不会让他在青灵山自由活动，更不会等他伤势痊愈之后才出现。

这样想来，云歇觉得自己倒是有些多心了，沉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在救回我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发现别的人？”

问出这个问题后，云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明尘的身上，他的动作，他的任何表情，都足以让云歇心中猛然一颤。

“前辈应该是从成妖岭把我带回来的，在那个地方，应该还有我的朋友，她对我很重要...”

说到最后，云歇的声音也开始猛然颤抖了起来，漆黑的眼瞳中，泛起一丝亮光。

明尘认真地看着他，半响，方才开口道：“你说的应该是一个女子吧。”

“对。”云歇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是她。”

此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双眼陡然闪烁起充满希冀的亮光来。

明尘沉思片刻，将手掌搭在了身前的栏杆上，轻吁了口气道：“若是你知道了这个姑娘的下落，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要离开青灵山？”

云歇闻言愣了愣，不禁陷入了深思，他自然知道人家花了许多心力将他带回青灵山，绝对不会是行善积德这么简单，可是一旦知道了云月晗的下落，无论有任何的艰难险阻，云歇都会去寻她，但如果明尘让他加入青灵山，救命恩情也不能弃之不顾，此刻倒是有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明尘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倒是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之所以把你带上青灵山，我是有私心的。”

“八十年前，我的师兄楚西风，也就是青灵学院上一任院长，为了封印一头妖尊级别的鬼黎兽，不惜燃尽修为，启动封魔阵，最终身死魂灭，永远埋葬在青灵阁底部，八十年后，那头鬼黎兽的吸收了深渊底部无尽的怨气，今日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如今青灵山后辈人才凋零，无奈之下，我才萌生了去别处寻找值得委托重任的年轻人...”

说到最后，明尘浮现一丝沧浪悲怆的神色，八十年前楚西风将鬼黎兽镇压地底，八十年后鬼黎兽变得更加强大，以他如今的实力也仅仅能够加固灵阵，可如果这一次如果连他也死了，那么再过八十年，谁又能够继续完成镇压鬼黎兽的重任，这种无以为继的仓皇感，让明尘也感到一丝不安。

八十年前楚西风的话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耳畔：“师弟，你的天赋远高于师兄，只要勤奋刻苦，一定能够达到师兄达不到的高度，师兄走后，守护青灵山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封印鬼黎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等到它下一次苏醒时，你面对的困难必然远胜如今，为兄愿你道心永固，功参造化...”

“所以，前辈希望我能够留在青灵山？”云歇情绪忽然变得平静起来，因为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明尘此刻的心情。

朝着云歇走了几步，明尘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一道似有若无的印记缓缓出现，那枚印记便是连通灵窍的所在。

他露出了一丝晦涩地笑容道：“若是寻常人，即便他达到了大灵师的境界，倒也不值得我如此煞费苦心带上山来，可你偏偏是那一种万年难得一见的，灵厄之体，能够借助神火的力量，炼化万千灵魂为己用的灵厄之体...”

“灵厄之体？”

看着云歇一脸错愕的神情，明尘说道：“所谓灵厄之体...万古独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