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水点梅花(1 / 1)

杜飞见公安来了,侧身把门口让出来。

俩公安挤进去,不大会儿就带出来一个蔫头耷脑的男人,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杜飞看着奇怪,也不知道来龙去脉。

那俩公安叫了一个板车师傅,把那男的塞到车上,俩公安一左一右,回派出所去。

见热闹没了,这边的人开始纷纷散了。

在这看热闹的,有些是逛商店的,还有门口的黄牛和摆摊的小贩。

人一散了,门口这块儿立即宽敞起来。

杜飞正要往里边走,杨卫国却先看见他了,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呦~杜领导,您今儿得空呀!”

杜飞笑着道:“说多少遍了,叫杜哥。”

杨卫国“哎”了一声,忙改口道:“杜哥,您今儿来的正好!”

杜飞道:“有好货?”

杨卫国使了个眼神,把杜飞叫到旁边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杜哥,前两天咱店里来了两台电冰箱!一台让粮食局的张主任拿去了,现在还剩一台,您要不要看看?”

杜飞一听,顿时也有些心动。

现在眼瞅着夏天了,要是有台电冰箱,旳确能解决大问题。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个闪念,就被他给打消了。

现在买电冰箱,纯粹是寿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脱离群众,生活作风腐化堕落,就够他喝一壶的。

更何况他还有随身空间,在过年那会,最冷的几天,冻了十好几盆大冰坨子,到夏天拿出来,一样消暑解热。

杜飞摇摇头道:“这个太扎眼了,我可消受不起~还有别的吗?”

杨卫国嘿嘿一笑,倒也没太意外。

其实电冰箱这东西,大伙儿谁都想要,价格也不离谱。

但没到一定级别,却不敢把这大家伙往家里搬。

杨卫国也是精明的,之所以一开板就提到冰箱,其实也是一种话术。

让杜飞知道,他这边一直留心,有好东西给杜飞留着。

接着又道:“杜哥,既然你看不上冰箱,我这还有点别的好玩意儿,您跟我来。”

说着话就带杜飞上了二楼。

星期天下午,二楼的人也不少。

杨卫国七拐八拐,来到边上一间办公室。

一开门,里边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

杨卫国一开门,跟那老头儿笑着点点头:“刘大爷,劳您驾~”

老头瞧见后边的杜飞一眼,心领神会的笑着道:“行,我给你腾个地方。”

杨卫国连忙道谢,把杜飞让到屋里:“杜哥,您跟这稍等,我先伺候您一杯茶,立马给你拿东西去。”

说话间就要去拿茶杯,却被杜飞摆摆手道:“刚吃完了出来,不差你这口水,赶紧的办正事儿。”

杨卫国道:“那得嘞~我这就去!”然后一溜烟出去。

杜飞在屋里坐着,心里合计杨卫国能拿来啥东西。

不大会功夫,杨卫国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個大箱子,看着好像分量还不轻。

杜飞站起身,看着他把箱子放到桌子上。

木箱子有些年头了,木头表面带着包浆,四角包着铜片,看着十分精致。

在杜飞跟前,杨卫国没敢卖关子,拽着锁鼻就把箱子盖掀开。

“杜哥,您瞧瞧这个!”说了伸手从箱子最上头,拿出一条黑色天鹅绒的大氅,刷的一下抖开,露出了皮里子。

杜飞瞧着,顿时吃了一惊。

随即杨卫国献宝道:“杜哥,您瞧瞧,这皮子来头可大!”

一边把皮里子给杜飞仔细看,一边吹道:“杜哥,您学问大,应该瞧出来了吧~这可是麒麟皮!卖家私下说,这条大氅是他祖上,当年偷偷从宫里摸出来的……”

杜飞伸手摸着大氅的皮子。

鞣制的非常好,非常柔软光滑,不过有一说一,比赵玉田送他那张虎皮褥子还是差了些。

上面是一块一块,不规则但错落有致的块状花纹。

至于说,什么麒麟皮,那纯属扯淡。

杜飞一眼就认出,这皮子花纹就是长颈鹿的。

不过硬说是麒麟,倒也没错。

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

庞大的船队在西亚和非洲,搜罗不少珍禽异兽,运回华夏。

其中的三大祥瑞,‘麒麟’‘天马’‘神鹿’,麒麟所指的就是长颈鹿,象征祥和太平。

到现在,长颈鹿早就不稀罕了,京朝动物园就有好几只活的。

不过,拿长颈鹿的皮做大氅,倒是的确少见。

能看得出来,这条大氅的做工十分考究。

左右几乎对称,是花纹最漂亮的后背部位。

到底是不是皇家御制,杜飞虽然看不大出来,但想必一般人也搞不到这种皮子。

至于说暖和不暖和。

杜飞估计也就那样,毕竟长颈鹿生活在比较炎热的地区,不太可能指望它的皮毛有多少御寒保温的性能。

但东西确是稀罕漂亮。

杜飞也没问价,直接放到一边道:“这个要了。”

杨卫国一笑,紧跟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纸壳盒子,嘿嘿道“您再瞧瞧这个~”

说着打开盒子,里边用报纸垫着,放着一套白瓷的茶具。

一个茶壶,一个茶叶罐,还有五只茶杯。

胎是晶莹剔透的白瓷,上边描绘着梅花图样。

杜飞一看,顿时心头一动。

连忙伸手拿起一只茶杯。

杯子上果然有底款:‘醴陵国光瓷厂,一九五九年’。

“五九年的水点梅花!”

杜飞脱口而出。

他穿越前虽然是北方人,却在南方上的大学。

学的专业多少根陶瓷沾点边儿,知道一些典故。

虽然一九五九年到此时,才不到十年。

但这些瓷器却意义非凡。

是醴陵瓷厂专门烧制的特供瓷器,有些类似过去的官窑,外边根本见不着。

杜飞没想到,杨卫国竟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忙问道:“这~哪来的?”

杨卫国忙解释道:“杜哥,您看,杯子碎了一个,不成套了。”

杜飞刚才就注意到了,杯子只有五个。

按道理,这种成套的瓷器,很少配单数的杯子。

至于说这套残瓷是怎么鼓捣出来的。

杜飞没问,杨卫国也没提。

杜飞又拿起茶壶看了看,釉地纯白,婉如骨质,手摸上去十分舒服,问道:“这套多钱?”

杨卫国舔舔嘴唇,干笑道:“那个~有点贵,卖家说死了不松口。”说着伸出一只手:“五十块钱~”

杜飞也没废话,直接点点头。

这种东西肯定便宜不了,不仅仅因为本身就是陶瓷精品,烧纸出来又是精挑细选出来。

估计烧个五套十套,都不一定能出一套完美无瑕的。

另外就是其中的附带价值,以及搞出来的风险。

五十块钱,真心不多。

杨卫国见杜飞爽利,知道遇着可心的了,连忙道:“杜哥,您真喜欢这个?”

杜飞抬了抬眉毛:“还有?”

杨卫国搓了搓手:“的确还有一套,是桃花的图案,不过没在我这。您要真喜欢,我给您问问,不过……这价格恐怕……”

杜飞拍拍他肩膀:“没事儿,该多少是多少,不能让你为难。”

杨卫国忙点头:“那得嘞~明儿下班,我一准儿给您送去。”

接下来,箱子里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杜飞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差一不二的,就都买了。

最后一算,一共二百四十块钱。

连另外那套‘水点桃花’的瓷器,杜飞给数出了三百块钱。

其中贵的,除了那条长颈鹿的大氅和两套茶具,还有三块破损古董手表。

收这些损坏严重,但价格相对便宜的古董手表,也是杜飞的惯例。

杨卫国跑前跑后,帮着交钱打票。

杜飞则坐到屋里当大爷。

这里边,杨卫国肯定有些赚头,但也不会太多。

杨卫国之所以肯在杜飞身上这么上心,其实真不图什么钱。

而是将来,万一有事的时候,能找杜飞给帮帮忙。

在某种程度上,跟闫解成三更半夜给杜飞守着门是一回事。

自忖没什么能耐,就只能卖力气、卖殷勤。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次两次没什么,但是次数多了,总能攒下人情。

也就是所谓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杜飞明白他心思,也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务。

等杨卫国回来,把单据一样不差的交回来。

杜飞笑着道了声“谢”,也没急着要走。

又跟杨卫国闲谈起来,问一问家里情况,有没有要帮忙的。

其实杜飞明白,杨卫国轻易肯定不会求他,但随便几句关心的话,就能让对方暖暖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杨卫国十分高兴。

这表明杜飞对他的殷勤,有了正向反馈。

但杜飞也拿捏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出要走。

再说多了,就容易让杨卫国产生‘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等俩人从屋里出来,杜飞又想起刚才来时的那一幕,随口问道:“哎~刚才那怎么回事儿?公安都来了?”

杨卫国道:“嗐~甭提了,不知道哪来一疯子,非要在店里寄卖东西。咱们给估价估了三十,他却偏不认,说是传家宝,让我们给挂一百块钱。”

说到这里,又是“哼”了一声。

“杜哥,您是知道的,咱这有规章制度。东西来了先估价,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算上下也得大差不差的。您说三十块钱的东西,他硬要卖一百块,这谁受得了!”

杜飞接茬道:“那不收不久完了?”

杨卫国苦笑道:“是呀~不收这不就出事儿了嘛。那孙子一听不收,顿时就蹦高跳脚,在这撒破耍横,那咱能惯着他嘛!”

杜飞也是哭笑不得。

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倒也不稀罕。

随口道:“说了半天,他要卖什么呀?”

杨卫国撇撇嘴道:“能是什么好玩意,就是一个铜牌子,还说是什么传家宝。”

杜飞也没上心,哦了一声,便没多问。

俩人也到了楼下,杜飞正要往外走,却见大门口边上围拢着几个人。

在正当中的,正是魏三爷,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铜牌,戴着眼镜,正仔细看。

杜飞瞧见,就猜到这应该就是杨卫国说那铜牌。

大概是刚才把人带走了,东西却落下了。

边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问道:“老魏,这上边究竟写的啥呀?”

另一个中年人也道:“是呀~三爷,写的啥呀?咱店里就您认识满文,您倒是快说呀!”

几个人说话声音不小,杜飞远远就听到。

魏三爷抬头刚要说话,却正好看见杜飞,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哎呀~杜领导,您啥时候来的。”

杜飞笑着到跟前:“三爷,刚才来的,没见着您,就让小杨带我转转。”

魏三爷笑呵呵抱拳道:“德贵那事儿,多谢您了。”

杜飞道:“您客气,老魏办事用心,我自然不能亏待了。”

两人一番寒暄,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

但见魏三爷的态度,都看出杜飞这小年轻来头不小。

虽然杜飞出现打断了他们说话,也没人抱怨什么。

倒是杜飞,瞧见铜牌,也来了几分好奇,问道:“三爷,这铜牌就是刚才那人留下的?有什么讲究?”

其实铜牌上也没多少文字。

刚才魏三爷沉吟半晌,颇有些拿捏姿态的意思。

京城里,能说满文的就没多少了,会认会写的就更稀罕。

现在有这个机会,魏三爷这老油条当然得拿捏拿捏,才显得他在单位的重要。

但在杜飞面前,三翻四次吃瘪,魏三爷早就躺平了,连忙道:“这牌子应该是庆亲王奕劻府里的腰牌。”拿着铜牌举到杜飞面前:“这过去应该是铜鎏金的,也不知怎么弄得,鎏的金都磨掉了。”

杜飞接过来,前后左右看了看。

这铜牌子有些厚度,差不多巴掌大,入手分量不重,表面有些斑驳。

正面是虎头的纹饰,背面是一溜满文。

杜飞也看不出什么,随手交还回去。

在他看来,就这么个牌子,给估三十块钱,真不算少了。

至少他绝不会花三十块钱,买这么个没什么年头,也没啥艺术感的铜牌子。

那人要卖一百块钱,纯粹是想瞎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