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公孙婉真直直盯着手中的信,脸色一点点苍白,手指控制不住发颤。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能吞噬人灵魂的恶魔,让她恐惧,愤怒,悔痛十七年过去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这件一直困扰着束缚着她的事情,重新赤裸裸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屋子里的婢女见状全都不知所措。公孙婉真一直都是端庄得体的模样,从未在众人跟前如此失态过。那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让她这般大惊失色白珠担忧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备车,我要出去一趟。”公孙婉真轻轻闭了闭眼,将即将流出的苦水憋了回去,沉声吩咐道。
婢女一怔:“是,夫人。”
“等等。”公孙婉真叫住婢女,吩咐道:“莫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若有人问起,只说我出去买些东西。”
“是,奴婢明白了。”
公孙婉真扶着椅子起身,让婢女为自己更衣,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前去应约,不该为了自己从前的夫君去应约,这是对穆宸极大的不尊重。但她的感情却催动着她去问个明白宋展死了,她的长女流落在外十几年她要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祈淑郡主到底为什么
“大小姐,您来了,夫人在里面呢。”
“嗯,我来找母亲说话。”
外面传来穆清浅的声音,公孙婉真连忙收了思绪,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面容不至于太过僵硬。
“母亲您要出门吗”穆清浅见母亲换了衣裳,不由问道。
公孙婉真尽力让自己的神色自然,说道:“听说天衣阁新一批料子,母亲今日有空就去看看。”
“那母亲等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跟母亲一起去。”
“不行”
听到如此果断的拒绝,穆清浅一怔:“为什么”
公孙婉真知道自己方才答的急了,连忙放缓了语气:“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整日在外面闲逛我跟你父亲已经在为你挑选亲事,你不在府里多多练习女红,到时候难道让婢女帮你缝制嫁衣”
穆清浅脸色一红:“母亲,您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个姐姐还没嫁人,我也不急着嫁人,女儿好一段日子没有出门了。也不差这半天功夫。”
公孙婉听她提起公孙岚,心下更痛,脸一沉,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白珠,将小姐送回院子去。”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穆清浅颇有些莫名其妙,平日她只要一撒娇讨好,母亲总会拿她没办法。白珠连忙推着穆清浅往外走,说道:“小姐,夫人今日心情不大好,你还是别惹夫人生气了,快回去吧。”
“心情不好难道是跟父亲置气了”
白珠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夫人方才的表现看来,不像是好事,她不想让小姐知道肯定是有理由的,她也不敢多说,就敷衍道:“小姐,您别问了。奴婢还要赶着回去伺候夫人,您快回去吧啊”
穆清浅站在自己院子门口,看着白珠匆匆而行的背影,目露疑惑,问身边的婢女:“连江,你有听说今日父亲与母亲有什么争执吗”
“没有啊老爷这几日十分忙碌,要么在外面,要么在前院书房,都没怎么回后院的,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府了。”
“母亲不是不明理的人,定然不是因为父亲早出晚归而生气,那是因为什么呢”穆清浅皱眉想了半天,说道:“云袖,你去打听打听。”
“是,奴婢这就去。”
穆清浅进屋便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复又出了院子,往公孙婉真的卿玉阁去,走到半路就见云袖匆匆回来:“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小姐,奴婢问了一圈,都说今日没什么特别的,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云袖顿了顿,说:“若说有什么,似乎今早有人送来一张帖子,也没说是哪个府上,只说要交给夫人。不过这也没什么,想要拜请咱们夫人,哪天都有好几个。不说来处,许氏因为小门小户怕说了来历之后帖子到不了夫人手里,也不奇怪。”
“那是怎么回事母亲今日的言行太反常了”穆清浅别人不敢说,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分了解的。她便走便问:“母亲走了没有”
“已经出门了,奴婢去的时候,夫人刚出院子。”
“走,去母亲屋子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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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连江道:“小姐,夫人不在,您去屋子里乱翻的话,怕是不太好”
“这我知道,先去了再说”穆清浅加快脚步进了公孙婉真的院子,守院门的婆子问道:“小姐,您不是刚从这儿回去夫人已经出门了。”
“我知道,母亲让我做女红,我想起她又块帕子,花样子很好看,我拿来学学,你不比管了。”
“是,小姐。”婆子闻言也没起疑心,就放她进去了。
穆清浅进了屋子四处看了看,屋里与平常一样,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难道是我多心了”她走到外间的几案跟前坐下,拿起公孙婉真写的字,念到:“青山遮不住,毕竟”
句子到这里就此打住,穆清浅知道这首词,原句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母亲惯常会找些字帖来临摹,只是此时这张字帖,句子只写了一半,连最末处的竟字也只写了一半就搁了笔。这可不是母亲的习惯”
是什么打断了她
穆清浅四下看了看,见一旁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没有放正,便伸手抽了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笺顿时从中掉落。“咦这是什么”连江伸手帮她捡起,穆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打开看去。
不过看了两行字,她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笔架被她撞的哗啦一声掉的到处都是。连江和云袖都受惊不小,对视一眼,都感觉肯定出了什么事。连江一边收拾笔架一边问道:“小姐,怎么了”
云袖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难道夫人真的有什么事”
穆清浅惊得呆怔在原地,“母亲是去找祈淑郡主了”她想做什么想质问还是想报仇“不行,我得去找母亲云袖赶紧给我备车我要去江雨南楼”
云袖“哦”了一声提着裙子跑出门去备车,穆清浅连衣裳也顾不上换就冲出门去。连江十分慌乱,提着裙子几乎跟不上穆清浅的步子。“小姐,到底怎么了您这么追着夫人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穆清浅步子猛地一顿,这个祈淑郡主,将此事瞒了这么多年都没露出半点,为什么突然告诉母亲真相太奇怪了说不定真是有什么图谋姐姐走前特意交代了,若是有什么不寻常,千万别鲁莽行事,让人去北宅找雷护卫,他会帮自己
“去北宅去姐姐说过的那个北宅”
连江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大事不妙,能让小姐动用公孙小姐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小事。“要不要找人告诉老爷”
“告诉父亲不用”穆清浅再三犹豫,事关姐姐的父亲还是觉得不要让父亲知道的好。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穆清浅穆清浅心脏怦怦跳起来,她越想越不对,连连催促车夫。云袖见她整张脸都郁结的揪在一起,在一旁劝道:“小姐,您别急,好在去江雨南楼正好路过公孙小姐那间宅子,咱们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江雨南楼,祈淑郡主目光落在窗外,静静坐着。
结了半面冰霜的南湖,如同含羞少女遮起绝色面容。她看见这副情景不由想起当年穆宸对公孙婉真的形容。他说:“她是我见过矛盾的女子,柔婉而勇敢,含羞却又热切。”
当时,她就站在穆宸的身边,不过咫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目光追随在公孙婉真的身上,片刻不离。她不甘,问他道:“如果他对你无意,如果她的心给了别人呢你又会如何”
穆宸目光似乎剧烈的抖了一瞬,然后说道:“不会,她不会”
“是觉得不会,还是不敢去想”她这样问道。
穆宸猛然转头,狠狠盯了她一眼,大踏步走开了。
“呵”祈淑郡主想起往事,不由嗤笑出声。她那时亦是年少不谙世事的骄纵少女,认为全天下的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去争一争。现在想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本就不是全天下最好,为什么一定要去争最好的东西呢
“郡主,穆夫人到了。”婢女用及低的声音小心禀告道。
穆夫人
祈淑郡主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那其中源源不断的渗出酸意,恨意她紧紧攥了攥拳头,复又松开,她撩起长长的水素垂袖,推开阁楼的窗户,往楼下看去。一辆马车静静的停那,黑金色的宝顶像是藏着锋利的宝剑,即刻就要出鞘斩杀仇敌。
“将人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