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跟肃王一心要为廉王翻案,公孙一族也老早就是太后党,与南宫的目的一致,都是要搬倒北山啸则,结盟牢不可破。
而一心要做女帝的三公主,诸般手段同样逃不过太后的法眼。但她既然主动出手对付王皇后跟太子,众人乐得坐山观虎斗。
公孙岚问老太爷:“太子虽说是君上的子嗣,可到底也是太后娘娘的孙子,即便想要为廉王翻案,也未必舍得将其置于死地吧三公主的仇恨王皇后,隐藏多年,决不会允许太子活着的。太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老太爷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太子虽贵为太子,却不够聪明,太过依赖王皇后。而王皇后也不够聪明,被三公主玩弄与鼓掌之中。一群不够聪明的人,被从高位上拉下之后,就一定会做蠢事,凭空多出许多波折不说,最后一样会把自己给作死,不如直接伸头一刀来得痛快。太后娘娘年少嫁入皇家,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情,权衡自在心中。”
三公主就不用说了,虽然聪慧果断,却无帝王之胸怀。
公孙岚对老太爷如此透彻的解释心服口服,问道:“崔家一心维护太子,借以取得君上的信任和眷顾,却一直抵触三公主的拉拢,难道也知三公主的心思那他们又为何不与王皇后或太子通气”
“哼,崔家若是君子,自然会如你所说,但崔家却是小人做派,面上一心维护太子,背地里却做着几手准备,说是墙头草也不为过。”老太爷对崔家的作为十分不屑,说道:“你来靖国的时间还短,对几大世族还不够了解,不明白也是正常。”
“也就是说,崔家是以自保为首要,无论将来继位的人选是谁,他维护太子都属忠君之举,算不上什么过错,新君也不会太计较。”公孙岚无奈的摇摇头。“说来说去,太子就是众人的挡箭牌喽”
二人对视一眼,会意不再说什么。
天虹一事,朝中大臣各持己见。
少数人认为,既然五皇子身为太子,所指天人自然是他无疑,将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而多数人则认为,若天子是天人下凡,为什么天虹早不现世,晚不现世,偏要赶在王皇后再次有孕才现世那天人分明指的是王皇后肚子里的那个。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王皇后和君上都是高兴的,但太子就有些尴尬了。
他身为储君,与“天人”弟弟到底谁才该继承大统
为了避嫌,让众人觉得他胸襟广阔,不介意“天人”弟弟的出世。主动要求去崇元寺给王皇后祈福,以求他的“天人”弟弟能够顺利降生。
四月初八浴佛节,正是释迦牟尼佛诞辰日,听说一行法师要开坛讲法,因此盛况空前,头一天四月初七,便有许多善男信女提前到寺外驻扎,以求第二天能够赶在前面受大师点浴净水。甚至不少官家夫人怕当日太过拥挤出现意外,都带着各自家人提前在寺中定了禅房,已经住了二三日。
太子想要为“天人弟弟”祈福,自然要处处用心。卯时初天色将明,他便携同太子妃从北冥宫出发,浩浩荡荡的仪仗退伍中幢幡宝盖,人人手持香花灯烛,佛具等各色贡品,出城往崇元寺而去。一路上不少马车和百姓拿着用来放生的鱼、龟等物,跟在队伍后面,熙熙攘攘的跟着去寺中参加法会。
此时正逢雨季,天气阴郁沉闷,公孙岚乘坐着马车坠在人群后面,一步三停的往前走去。
月息是个坐不住的,不禁抱怨道:“这么个走法,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放心吧,辰时末总能到了,太子再怎么,也不会误了一行大师讲法的时辰。”
月息郁闷道:“那也要近两个时辰啊”
暮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说道:“不知这一路上会不会太平”
公孙岚正在闭目休息,闻言说道:“总之结果定然不会太好,你们都精神着些,万一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被伤到了。这么多人,即便跌倒了被踩上两脚也是够受的。”
丫头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转而说起今日的天气。暮春道:“天气虽不算热,可也太过沉闷,也不知道是外面人太多,还是因为呆在马车里的缘故,我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暮叶掀开车帘,看着地上草根处一排排蚂蚁,正在急急惶惶的往高处搬家,似乎是要在大雨来临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便道:“天阴成这样,雨却迟迟不下,怎么可能不闷不过,今日还是不要下雨的好,不然这法会要如何维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举着伞,想想都可怕”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华,将灰暗的天空猛地照彻,不一会,轰隆隆的雷声便在耳边炸响。
月息不满道:“你们两个乌鸦嘴”
此时在队伍的最前面,太子妃岳氏稳坐在太子身边,担忧的听着雷声。她长着一张线条优美的鹅蛋脸,五官清丽标致,身形不胖不瘦,虽然说不上极美,但她年轻娇嫩,一颦一笑之间也容光照人。
她方知晓有了身孕,原本不该跟着太子走这一趟,但她生怕太子带着新入府的侧妃崔蕴同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王皇后选定的女子,但太子似乎对这个崔蕴十分不同。
所以,她便将这个好消息瞒了下来,打算这一趟回去再说。
出行前,贴身照顾她的嬷嬷细细叮嘱,不可随意吃东西,不能着凉,不能受惊等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反而让她更加紧张了。“殿下,臣妾有些害怕。”
北山旬看了岳氏一眼,出言安抚道:“不过是几声闷雷,怕什么。”
岳氏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期盼着此行快些结束,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连串雷声过后,瓢泼大雨终于从天而降,由远及近如天河倾泻,整个天地在一瞬间白茫茫一片,似被雾气笼罩。
外面顿时传来慌乱的叫喊声。
原本太子身后随行的护卫侍从都训练有素,不会受大雨影响,但队伍后面还跟了无数百姓。他们被大雨一淋,顿时毫无章法的乱跑乱躲起来。撑伞的人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顿时起了冲突,破口大骂的有之,直接动手的也有。
挤挤嚷嚷之中,将太子侍从手中捧着的鲜花香烛等物都挤掉在了地上,顿时被踩成烂泥。
侍卫头领连忙到太子跟前禀报,太子皱眉道:“让人维持秩序,切忌不可随意伤人。”
今日是浴佛节,他又是出城到寺中祈福的,若因他让百姓有了什么伤亡,便大大的不吉利了。
侍卫头领领命而去,吩咐众侍卫将百姓们与太子的车队隔离开来。但瓢泼大雨中,喊话声都几乎被雨声覆盖,想要恢复秩序并不容易。随着雨下的久了,地面被雨浸透的开始变得松软泥泞,混乱中有人倒地,亲朋好友相互拉扯使场面更加混乱。
推搡踩踏中,不断传来哀嚎之声,不知是断了胳膊还是折了腿,终于还是有人大叫一声:“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
维护秩序的侍卫头领大惊,连忙去跟太子禀报。
太子妃吓得紧紧抓着太子的袖子,恐惧道:“太子的安危重要,不如咱们先一步往前去,让侍从们尽量跟上”
太子也怕这些民众冲撞自己,想了想便答应下来,说道:“一半侍卫先随孤往前,留下一半侍卫维持秩序。”
侍卫头领领命,点出人手处理乱糟糟的民众,便上马跟随太子的车驾先行离开了。
公孙岚早在大雨降落之时就下令停车,在远处遥遥看着前面的一片混乱。不由嘀咕道:“这个太子,还真是不受上天眷顾,人祸之前,还要经一番天灾。”
月息道:“一场雨而已,虽然狼狈了些,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吧。”
公孙岚笑道:“你等着看便是,这惊雷落雨决不会无用武之地。”
崇元寺受皇家供奉,青石板路铺就的十分宽敞,从官道一直延伸道寺庙跟前,所以并不用爬山,马车便能直接抵达。又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太子终于看见了宝相庄严的崇元寺,飞檐斗拱在林木见影影绰绰,丝毫不受大雨影响,依旧古朴庄严。
寺门前早有小僧持伞迎候,将太子和太子妃请进了寺中。
寺院中幢幡宝盖招展,香花灯烛及各色供品林立。似乎早早为雨天做了准备,在空地上支起了不少雨棚,此时已经有提前抵达的百姓在里面休息。
太子跟随领路的小僧进了一处佛堂中。小僧道:“太子殿下,稍后您便在此处听法,诸位贵人也都分布在各佛堂之中。一行法师讲法的时辰就要到了,小僧先行退下。”
太子点头表示知晓,小僧便退了下去,紧接着太子随身的仆从便上前为他跟太子妃整理衣物。太子妃惶惶不安的心中终于落下几分,安静的坐在蒲团上,手护住自己的腹部。“殿下,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太子想起尾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些百姓,心中升起一股不安,转而又觉得此事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便又放下了这个念头,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