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彧好半晌才强行缓过神来,细细往崔若面上看去,见她只是病的憔悴面色难看,并无衰老迹象,才勉强去掉那种满身鸡皮疙瘩的感觉。“若儿,你怎生病成了这副样子。”
崔若听他这样问,只当对方是心疼自己,才会这么大的反应,便委屈道:“爷还不知妾身的心么”
她自以为这个注意好,她没踏出院门,四皇子也没进来看她。两人依旧见了面,四皇子会因为她的弱势而更加顾念她。
北山彧看着她愁苦万分的面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自是知道你的心,但你这般也没什么用处,整日胡思乱想不过自寻烦恼,惹得宸哥儿也跟着你病了,他还这么小,哪里能经得起折腾。这几个月,你便好生在院子里歇息休养,待来日解了禁,你想做什么还不是你的自由”
崔若怔怔抬头,这还是头一次,北山彧微带埋怨的对她说话,不过,既然是因为宸哥儿,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对方说到时候解了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便露出幽怨来,说道:“爷说的什么话,等妾身能出院子,头顶上还有高阳公主要敬着侍奉着,哪里能随心所欲,怕是不能时时在爷跟前伺候了。”
关于高阳公主的事情,北山彧已经劝了崔若不知多少遍,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纠缠此事,北山彧再喜欢崔若,再好的脾气也有些不耐了,说道:“高阳公主知书达理,并非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天寒地冻,你还是赶快回去养病,这件事以后再说。”
崔若没想到北山彧居然在她面前说高阳公主的好话,酸意大胜之下浓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顿时急了,泪珠滚滚而落:“爷果然是变了心,连妾身的几句话都不耐烦听了”
可她话没说完,突然平地起了一阵风,冷飕飕的钻进众人的脖颈中。宸哥儿虽在襁褓里被裹的严严实实,可也架不住风往里钻,猛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都是一惊。
北山彧连忙将襁褓又紧了紧,盖住宸哥儿的小脸儿,有些生气,对崔若说道:“你先回去,宸哥儿本来已经快要痊愈,这一下不知会不会复发,你这做娘亲的,怎么半点不替孩子想想。”
北山彧说完转身便走,立即跟奶娘一句句叮嘱喂药驱寒之类的话,连头也没回。
崔若震惊的看着北山彧,脚下虚浮不禁踉跄两下,亏得豫儿在一旁扶着,否则她便要跌坐在冰天雪地之中,更要遭一回罪。“主子,咱们先回屋去,您还病着,可不能吹风啊。”
崔若任由豫儿拉着她往回走,人却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说道:“我就知道,男人的心靠不住,千百回的保证,也抵不过新人入怀。眼见着,我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不过是您自己瞎想的,四爷那是心疼小公子,怕他病情加重,这才急急忙忙离开的。”
“什么心疼宸哥儿,他若真是心疼宸哥儿,就该先心疼心疼我这个做娘亲的”崔若气的手指发抖,扶着椅背坐下,手往桌面上一拂,数个青花茶瓷盏哗啦啦全部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粹碎片蹦起来将一旁豫儿的手割了个口子。
“呀”豫儿吓了一跳,却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流血,连忙去看崔若有没有受伤:“主子,这可是爷最喜欢的一套茶具,您就这么给摔了,回头爷怪罪了可怎么是好”
“你也觉得他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是不是觉得他会因为一套茶具就怪罪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豫儿心中暗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消气,却冷不防被一个巴掌扇在脸上。“啊”豫儿轻呼一声,愣愣的抬头,不明白崔若这是为什么打她。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高阳公主进了门,你们就全都要攀高枝儿去了眼里放不下我这个主子了”
豫儿见崔若尖尖的指甲直指自己,默默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主子既然生气,就让她发泄出来好了。
然而崔若却不这么想,抖着手指着她道:“你连你也不屑与我多解释两句了”崔若想起方才北山彧那副不愿再说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见自己的婢女也做出这副模样,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抬脚就朝豫儿踹了过去。
豫儿正蹲在地上收拾瓷盏碎片,这一脚正中她的胸口。
一阵绞痛袭来,豫儿脸色猛然褪了血色,捂着胸口窝倒在地。她从小有心疾,治病的郎中说不算重,只要她能保持性情温润不急躁,就绝不会加重。所以在她性子本就柔善的基础上,更是温柔细心,几乎没跟谁红过脸,跟多数
四皇子府的下人都私交极好。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挨上这么一脚。
豫儿疼的满头大汗,眼见两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崔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倒地不起的豫儿,脑子僵了好半晌才回神,连忙朝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
豫儿被抬了出去,抬到哪崔若也不知道,因为她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踏出半步。
这事瞒不下,一眨眼就传的满府皆知。因为不满高阳公主进门,崔侧妃竟然对自己的贴身婢女痛下杀手,将人踢的半死,这般凉薄心性,连万般在意崔若的北山彧一时也心寒了,始终没再让人来看崔若。
大年三十,崔若就这么冷冷清清病在院子里无人问津,她想问问外面的情形,这些婢女却都一问三不知。几个性子活络胆大的丫头,都溜出院子去凑热闹赏钱了。剩下的人,有事才到跟前来,无事的时候,宁愿在外面守着也不愿进屋伺候,仿佛怕她摸刀子捅人似的。
崔若坐在隔窗下,发怔听着外面有小丫头在窃窃私语:“崔侧妃的心也太狠了”
“唉豫儿姐姐一心一意伺候她,没想到最后沦落成这般下场真是想不到”
“是啊,咱们都替豫儿姐姐不值,不知道崔侧妃是怎么想的竟下这么重的手”
“我也没想到崔侧妃竟是这种人,平日伺候爷的时候,柔的跟水似的,背后却拿自己贴身的大丫头出气,这不是成心要人性命嘛”
“你这话说的,伺候爷自然是跟别的不同了”
“不知道豫儿姐姐还能不能活过来,我瞧着那天抬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一半了。”
“真是可怜,若她不能回来,我也不想在这院子里呆了。听府上跟着四爷去迎高阳公主的人说,咱们这位皇子妃极是通情达理,若是去求求她,能给咱们调到别的院子里就好了,伺候谁都行。”
“是啊,总比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丢了小命要强。说起来,咱们四皇子府不像别人家,还从来没有被主子打骂至死的奴婢呢。崔侧妃可是开了头了”
崔若听了这话,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手指节握得泛白嘎巴作响。
当初她在崔家的时候,身边的一二等丫头都是二夫人安排的,她一个也信不着,进四皇子府时索性一个都没带,重新从牙婆手上挑了几个顺眼的,其中就有豫儿一个。这丫头忠厚细心,脾气性格样样都好,就成了她身边唯一的贴身大丫头,其它都算作二等三等,因她疑心重,等闲不让其他人贴身伺候,只豫儿一个事事为她周全。
她心中也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下手那么重,可当时正在气头上,她也不知怎么就踢了那一脚。
可这些贱蹄子,居然已经打算着去巴结高阳公主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崔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了。
大年初一,府上突然涌现一股紧张的气氛。崔若即便被关在院子里,也能感觉到府上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但院子里的丫头都不愿意替她办事,最后,她好歹以自己仅剩的余威命令一个小丫头出去打探。
那小丫头片刻就回来把事情说了,还以一种“你这下彻底完了”的眼神看着她。
崔若脑子发懵。
宸哥儿病的重了就在那日在外面吹了一阵风,就一病不起了。原先的汤药不管用,又重新抓了汤药也还是不见效。
“不可能爷说宸哥儿的风寒几乎已经痊愈了,不过是在外面站了片刻,怎么就会变得这么重”
那婢女年纪不大,也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横了她一眼,说道:“小孩子哪有难么准成的事,外面天寒地冻的,被风吹一下也受不了。此时高热不退,四爷都急成什么样了,还特意从宫里请了擅儿科的孙御医过来。昨个夜里宫宴没结束四爷就从宫里赶了回来,到现在眼都没合一下。”
也就是说,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宸哥儿的病还是不见起色
崔若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那丫头拦道:“侧妃要去哪里,您可不能出去”
崔若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盯着那婢女,小丫头被她看的一个哆嗦,立即闪开让了路。见崔若脚下仓皇一个人奔出院子,在她身后啐道:“呸,有你这么做娘亲的,为了男人连儿子的病都不顾,活该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