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浑水(二)(1 / 1)

名门闺煞 是以卿卿 2974 字 2023-09-07

宋老夫人暗中观察皇帝的脸色心中发苦,宋家本身已经岌岌可危,太后自己一身麻烦还没有解决,此时也没有多余的闲暇来管他们,所以打算老老实实不想引起皇帝的注意,偏偏这个时候,纪尔岚跳出来揭露自己的生母是靖国人,再一次将宋家推到了皇帝眼皮底下。

这也是当初宋老夫人不肯透露宋展婚配的消息,宋家是什么位置,如何能去娶靖国的女子为妻,而且,看那信中所言,那女子的身份似乎十分不简单。如此一来,皇上难免对宋家更多了几分敌意。“臣妇若是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进宫禀告皇上跟太后娘娘。”

皇帝不置可否,宋太后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便让宋老夫人出了宫。上了马车,宋老夫人长叹一声,朱砂替她细细揉捏着腿,说道:“老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亲姨母,多做几步撵轿又能怎么,何苦受这许多劳累,回头几日都缓不过来。”

宋老夫人知道朱砂不是没规矩,是心疼她的腿疾,也不责怪,只说道:“规矩不能错。”

点墨在另一侧为她打扇,说道:“老夫人,您说那位纪姑娘,当真去靖国找那人了”

宋老夫人若有所思,她不由怀疑,纪尔岚这是故意为之,想搅起宫里这摊浑水,让渡王一方从中受益。可对方真的去靖国了吗还是得到了风声隐藏起来了她摇摇头,说道:“拿不准,虽然她是要帮渡王,但渡王不想让她身临危境,将其送走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说渡王爷与纪姑娘当真是有什么了。”点墨有些诧异,说:“她还真是个不怕人戳脊梁骨的,谁家的闺阁千金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呢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与王爷走在一处。”

朱砂却说:“那些在意名声的,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太大的本事扭转命运罢了。一举一动都要捏在旁人手中,受礼教束缚,自然要小心翼翼,否则便有可能粉身碎骨。纪姑娘就不一样,她一身本领,比男子又差什么被人戳脊梁骨又能如何,会少块肉吗谁又敢指着她的鼻子说闲话我看,她是个活的明白的。”

点墨诧异的看了一眼朱砂,朱砂也反应过来,连忙对老夫人说道:“奴婢不过胡说的,老夫人别生气。”

宋老夫人怔忪的看了她一会,长吁一声,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的确活的自在,京城诸人嘴上指指点点,只是心中谁不艳羡只不过没那个本事像人家一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朱砂从小跟在宋老夫人身边,见识的多,见地自然与旁人不一样,但方才她也是一时说溜了嘴。见老夫人没有怪罪,松了口气,说道:“只是,她知道自己是宋家的女儿,却还明摆着要帮渡王爷,老夫人,您心里”

朱砂话说一半,宋老夫人也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宋家对她一无养育之情,二无教养之恩,之前她有难之时,更是不闻不问。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对宋家有所顾虑”

皇上还是她的亲外甥呢,多年的维护又换来了什么何况毫无恩义往来的纪尔岚。

几人一时沉默,宋老夫人心口愈加沉重。宋家原本子孙就少,这一辈竟还是女儿多,大房除了宋玉衡宋瑶仙姐妹,两个孙子都似药罐子一般。二房多年来只得了宋玉凝一个。三房她最心爱的幼子,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丢了性命难不成,这都是报应

苏贵妃死了,现在她的儿子拐了宋家的女儿来对付宋家是不是报应宋老夫人猛然咳嗽起来,身边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端水递帕子。

宋老夫将帕子上的猩红攥在手心里,对两个丫头吩咐道:“不准对旁人提起。”

点墨和朱砂对视了一眼,连忙答应。宋老夫人缓了好一阵,突然问朱砂道:“让你叫人去打听的,衡儿的头颅此时被收在何处”

朱砂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皇上说示众三日,此时已经被取下,与其他死囚犯的尸身一起带到乱葬岗埋了”

宋老夫人心头狠狠揪起,默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宋玉衡的事,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可她的亲生父母却对她的事避之不及,半个字都不敢提起连尸身都不敢收回,只能仍由她的身体曝尸荒野,头颅与穷凶极恶的罪犯混杂掩埋。

都是报应

寿坤宫中,送走宋老夫人的太后和皇帝二人,此时还正相对而坐。可她们之间,毫无

母子间的亲密互动,甚至连一丝友善都欠奉。整个内殿之中,明明坐着整个大安最为尊贵的两位,却静默的仿若无人。

太后垂了垂眼眸,挥挥手让一旁侍候的宫人都退下,然后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说:“现下无人了,皇上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皇帝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目光闪动,缓缓开口道:“母后可知此次渡王远赴雁荡山去接二皇姐回宫,是因为什么。”

虽是问话,却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宋太后将目光挪向外面的明媚天色,说道:“皇上以为,是因为什么”

“儿臣以为母后早已经清楚明白,并有了应对之策。”

宋太后双手交叠在身前,华锦织就的宫裙将她包裹其中,永远是那副端庄威仪的姿态,仿佛她仍与先皇一起坐在太极殿上,面对众臣。应该说,她现在仍旧以同样的姿态坐在皇帝身边,只不过,皇帝从她的夫君,换成了她的儿子。

她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多少年来在宫中活的如鱼得水,百般手段施展自如,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别人不明白,为什么她身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偏偏要抓住权利不放甚至被自己的儿子敌视,防备。

没人能明白,人心会变,容颜会老,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永恒。

宋太后唇边似有一抹冷笑,在明暗交界的光线之下存了一抹虚幻,叫人看不真切,她说:“那么,皇上是打算帮哀家,还是打算作壁上观”

或者,趁机独揽政权,将她这个母亲远远踢开。

皇帝早已厌倦与她打太极,目光如冰刀雪剑率先挑明话头,说道:“难道母后不知渡王是要帮苏贵妃翻案就不怕他们真的已经胜券在握将母亲从前做的事情一举揭发”

宋太后这才将脸转向他,细细端详他的神色,然后说道:“皇帝对苏贵妃的事,似乎有所疑问”

皇帝见太后仍旧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脸色越发阴沉,突然冷笑一声说道:“难道母后还怕儿臣帮渡王对付您不成”

宋太后没有开口回答,但她面上的笑容,意思十分明显,明明就是再说:难道不是吗

话说道这份儿上,皇帝也终于放弃了。他不再气闷,收起母子间的别扭跟隔阂,就事论事起来,仿佛宋太后只是朝堂上的一位臣子。

“当年母后一力打压苏家,给他们扣上了私铸官印,克扣粮饷的帽子,导致苏家一门被诛连。其实那时候苏贵妃已经死去多年,父皇也已经离世。渡王年纪尚幼,苏大人也无实权,对母后毫无威胁,您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太后神色不动,让人无法分辨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默了默,说道:“哀家只是要斩草除根。”

皇帝不置可否,说道:“可母后的动静太大,实在容易留下祸患。若只是要斩草除根,未免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儿臣觉得,您所想掩盖的事情,一定比陷害苏家这桩事更加麻烦,甚至比谋害忠良被幽居别宫孤老等死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您不遗余力,甚至又故技重施,将暗中查探苏家案件的唐家也给处理掉了。”

宋太后的面色终于变了,那张轻易不会动容的面孔终于被这番话惊得变了颜色。但她口中说出的话仍旧镇定平静:“皇上这话,可是经过三思才出口的”

皇帝见她仍旧不肯直言,并以一副教训的语气开口,豁然起身,直视着宋太后,脸色铁青。

宋太后见他如此,神色反而放松下来,说道:“皇上,你还年轻。有些事,要慎重再慎重,怎么能随意猜测便说出口呢”

皇帝气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静默半晌,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见皇帝出了内殿,宋太后的下巴紧紧绷起来,脸颊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扶着椅背起身,却觉得一阵晕眩,复又重重跌坐回去。

送走皇上的女官锦玉正好进殿看见她这般,急忙过来扶住。“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宋太后摆摆手,等着眼前的黑翳散去,缓了口气。正要说话,殿外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惶急的叫喊:“不好了太后娘娘,皇上突然从御撵上摔下来,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