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疑问句, 但是从纪寒声嘴里说出来,偏生连半点儿商量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乔茵视线一偏,落在被他关得严丝合缝的门上,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憋出来一句:“万一今天晚上都停不了呢?”
她从小就在这边生活,比谁都清楚这里的节气,正好赶上清明多雨时节, 一下就是几天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话刚说完,外头雨声渐大,仿佛是为了附和她这句话,打在门窗玻璃上,气势越发凶猛。
纪寒声反问:“不然你想现在出去?”
男人视线轻飘飘扫过来,三两秒就把她从头扫到了脚, 乔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站在纪寒声的目光底下, 感觉自己还没出去, 这会儿就已经被淋了个底透,然后衣服合着雨水贴在身上, 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湿身。
没有诱惑。
乔茵完全不觉得自己如果被淋成落汤鸡,还能诱惑到纪寒声。
她“哦”了一声, 又转回身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这几年科技发达, 连天气预报都快精确到以分钟为单位更新了, 乔茵刷新了一遍, 然后手指往下一滑, 拖着满屏的下雨标志,一直到了第二天八点,才终于看见了一个多云——
妈蛋,她这个乌鸦嘴。
乔茵抬头看了眼纪寒声,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今天好像真的停不了了。”
刚才猛地看见一排下雨标志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被吓完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有几分庆幸,庆幸她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乔茵微微松了口气,顿了几秒又问:“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乔茵于是又起身跑回卧室看了眼。
她清明节几天回来,是提前告诉过来打扫的阿姨的,但是打扫得再干净也挨不住天气不好——被子虽然是干净的,但是因为几天没见阳光,这会儿有些潮,摸上去的时候仿佛还能沾到满手的水汽。
乔茵把被子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皱眉出了房间,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掏了两件比较厚的外套出来,站起身的时候,又递了一件给纪寒声:“被子好像不能盖。”
“所以呢?”
“所以你就拿这个凑合一晚上吧。”
手递过去半分多钟,男人也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乔茵举得手腕都要算了,一把就把衣服给塞进他怀里。伸手指了指她卧室隔壁的房间,然后又指了指沙发:“随便睡。”
她今天整个人身心俱疲,加上天气原因,九点不到就犯了困,因为不停地张哈欠,声音也带了有些重的鼻音:“小叔叔,那我先去睡觉了……”
不等他回答,乔茵说完就抱着衣服往房间走,身后男人似乎叫了她一声,但是她实在困得不行,应声和转头的心思都没有,耳边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乔茵脚步不停,几乎是拖着步子蹭到了卧室,关上门之后倒头抱着衣服就睡了过去。
-
乔茵半夜是被冷醒的。
外套被她卷成一团抱在怀里,根本没起到半点御寒的作用,外头雨声依旧没停,淅淅沥沥地往下砸,乔茵揉了揉眼睛。起身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窗户关严没。
也不知道是她晚上睡得太早,还是刚才折腾的时间太长了,乔茵再上床躺下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然后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完美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乔茵伸手按了按肚子,继续翻身。
翻来覆去好几遍之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下了床,开了门之后直奔厨房。
她一年都来这里住不了几天,基本是来之前通知好阿姨,让她提前几天收拾准备一下。
厨房里的厨具都是九成新,明光锃亮。
冰箱里也有一些食材,一人几日的分量,基本都是些方便素食产品,零星夹杂着几根青菜和几颗鸡蛋。
乔茵眼睛还有些涩,大半夜记性也不太好,把鸡蛋放到料理台上过了没两分钟,想要再去拿的时候,一只手刚扫过去,那颗鸡蛋就一路往外滚,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摇摇欲坠地砸了下去。
“啪叽”一声,在凌晨两点刺耳地紧。
乔茵盯着地上那颗蛋黄和蛋清混合着溅了一地的鸡蛋半晌,刚要蹲下去收拾,就听见男人的声音自厨房门口响起:“怎么了?”
“……”
要不是这一声,乔茵都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人了。
她抓了抓头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眼睛湿漉漉一片,显得可怜巴巴:“……我饿了。”
话说出来的时候,乔茵心里还在想,一日三餐果然要正常吃。
一顿不吃饿得慌,尤其是晚饭。
乔茵她又低头看了眼地板上的鸡蛋残骸,被人打断之后完全不想收拾了。
火还没打着,她已经放弃了自己做饭的想法,她脑子缓慢地转了几秒,几秒过后,乔茵抬头:“小叔叔,你会做饭吧?”
“想吃?”
乔茵点了点头。
纪念上次做的那个学了六七分的,都已经很合她的口味了,更别说这个原版正主的手艺了。
见他不拒绝,乔茵就自动开始报菜名:“我想吃鸡蛋面。”
纪寒声嘴角轻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乔茵:“……行吗?”
“行,”纪寒声已经走过来,轻揽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身去,乔茵明白他的意思,刚要自觉地往外走,男人突然低了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当然行。”
“……”
乔茵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厨房。
夜深人静。
耳边似乎只剩下水烧开的声音和男人在厨房走动的声音,乔茵捏了捏耳垂,这好像是几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最寻常不过的生活气息。
-
纪寒声的厨艺果然对得起纪念的吹捧。
乔茵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汤都没能剩下。
前半夜是饿得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她躺到床上的时候,是撑得有些睡不着。
好在她消化系统够发达,将近三点的时候,乔茵终于在雨声的催眠下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乔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
雨依旧在下,不过比昨天晚上已经好了很多。
乔茵整理了一下睡了一晚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下床去隔壁的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的门刚推开,乔茵就看开里面的男人,好像是刚刷完牙,这会儿水龙头开着,他只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一脸。
乔茵适应了几秒,然后拿了牙刷挤牙膏,开始刷牙。
家政阿姨无比贴心,准备的洗漱用品基本都是一次性的,避免浪费还干净卫生。
乔茵在心里把那阿姨夸了一顿,走神几秒钟的功夫,头一偏,往水池里吐牙膏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吐到了同时伸到水龙头下方的那只手上。
“……”
乔茵动作一僵,感觉时间仿佛被定了格,好一会儿,她抬头,然后看见男人漫不经心扬起来半分的唇角。
就那么一对视,乔茵突然就想起了纪念之前把牙膏沫飞到纪寒声脸上酿成的惨剧。
她快速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我安慰,提心吊胆得刷完牙洗完脸,然后又同样提心吊胆地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刚一转身,就又被人拽住了手腕。
乔茵声音颤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她刚想着纪寒声应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就听见他“嗯”了一声:“你脸没洗干净。”
乔茵一愣,伸手摸了摸脸,手上也没瞧见沾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偏了下头,想凑近镜子仔细看一遍,上半身刚往前倾了半分,还没能看清楚,男人的手突然伸过来,轻轻落落地停在她的左侧脸颊。
乔茵摒了口气,以为他是要替自己擦干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然后下一秒,纪寒声落在她脸上的指尖下移,勾住她的下巴轻抬起半分,突然就低头吻了下来。
跟上次他喝醉时明明显显地不是一个吻,上次纪寒声好歹给她留了返回的机会,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个吻来的毫无征兆,而且过程没有停顿。
简简单单,像是蓄谋已久的直截了当。
乔茵脑袋里的弦烧断……完完全全地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