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东虽然能写会算,开着铺子,也算见过世面,但这种涉及几百人生死的大事,还是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回去路上,林安很是安慰了一番,又托付了他平日帮忙注意一下市井的动静,有什么异常,只管来禀报。
果然,接了“任务”,王孝东反倒神色好了一些。
北茅百姓感激林家,报答林家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少爷放心,有事我一定来禀报。”
出门在外,林安没什么送他的,想了想就把腰上玉佩摘了下来,“这里到底是疫区,无事时候,你不要过来了。孩子出生,我怕是已经回到京都,不能去贺喜。这玉佩算是给孩子的贺礼,不要嫌弃。”
“哎呀,少爷,我不能收!”
王孝东赶紧推辞,林安却把玉佩塞到了他手里,又嘱咐道,“回家之后,记得衣衫都换掉,洗澡之后再去见家里人。另外,一定嘱咐家里人,水要烧开之后再喝,涉及到孩子,就是洗衣衫用水都要烧开之后再用,切记不能嫌弃麻烦。”
“好,少爷,我记住了。”
王孝东只能感激万分的收了玉佩,再次磕头,才赶回府城。
他岳家姓崔,杂货铺不算大,开在靠近城东的巷子口,因为信誉不错,生意做的也算红火。
两个小伙计正在招呼客人,见掌柜的回来,就笑着招呼道,“掌柜的,东家去城外上香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好,知道了。”
王孝东惦记媳妇儿,应了一声就去了后院儿。
崔家姑娘挺着肚子正在做针线,突然见夫君回来,很是欢喜,但随即又皱了眉头,就问道,“你出门两日是去了哪里,怎么衣衫都换过了?”
王孝东不好说实话,怕给主家添了麻烦,就笑道,“我去办了一些小事,地方有些不干净,怕回来冲撞了你和孩子,方才就先寻了个小客栈洗漱换衣,这才回来。”
崔家姑娘欢喜夫君如此体贴,就嘱咐道,“外边的瘟疫闹的越来越厉害了,你以后还是少出去啊。”
“好,”王孝东应着,又问道,“爹怎么出城了?
崔家姑娘就道,“我瞧着爹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许是出城散心了吧。”
正说这话儿,崔老爷子果然从外边回来了。
小夫妻俩赶紧迎上去,一个扶了老爷子坐好,一个倒茶端上去。
女儿女婿都如此孝顺,崔老头儿的神色显见就好了很多。
王孝东就问道,“爹,可是有什么为难事,您老说说,我们也能同您一起分担。”
崔老头儿叹气,扫了一眼闺女的肚子,神色越发愁苦。
“我啊,年前做了一件亏心事,原本也没觉得特别难过,但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做噩梦,梦见…报应到了孩子身上。我就想着补偿一下,赎罪一下,可是,偏偏又不成。这心里太难过了,吃不下睡不香。刚才我去拜了佛,添了香油钱,想着就是有报应,也报在我身上,不要连累孩子。”
“到底怎么了,爹,您说说是什么事?我帮着想想办法!”
王孝东生怕老爷子愁出什么毛病,恨不得把胸脯拍的砰砰响,“爹,我就是您半个儿子,有事儿您可不能瞒着我。”
老头儿倒是喜欢这个女婿,也知道他有能耐,否则也不会把独女和家财托付。
他想了想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去年秋日时候,咱们家里不是有一百多担米粮受潮发霉了吗?”
“我知道啊,后来不是您处理掉了吗?”
王孝东应声,转而说道,“爹,你不会是卖给人吃了吧,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崔老头儿叹气,羞愧之意更重,“我那次同王氏米行的二掌柜一起喝酒,无意间说到这事儿,他就说家里有猪舍,想要买回去喂猪。我就答应了,想着多少能回本一些。
但是年后我又喝他喝酒,他说漏嘴了,说那粮食是个人吃的。我再问,他就不肯说了,还嘱咐我不能多嘴。
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啊,心里惦记,就想着再问问有没有伤了人。结果…二掌柜居然死了!
他们铺子的伙计说是从马车摔下去时候磕到石头上,磕破脑袋死了。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啊,这心里发憷…”
“等等,爹!”王孝东听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努力抓住一点儿尾巴,问道,“那米粮是年前什么时候卖的?”
“十一月吧,”老头儿应道,“我要帮忙送货,王二掌柜还不愿意,后来带了马车,傍晚时候到咱家仓库接的货。”
王孝东站起身,在地上转了几圈儿,脸色很是不好,想了想就道,“爹,许是我多心,但我总觉得咱们家里惹上大麻烦了。这两日我去了疫区,您也知道我来自北茅,深受林家大恩未报,这些时日林家少爷过来赈灾,我就惦记去看看。正好听说少爷再寻失踪之人,我碰巧知道一些,就赶去禀报。结果听说一些事,就涉及粮食之类。
而您又说这些,我怎么都觉得心慌。不对劲啊,咱家好像摊上大事了。
小心无大错,爹,你们先藏去密室,我要出门一趟!以防万一,不到我回来,你们绝对不要出来。”
崔姑娘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手里针线都扔了。崔老头儿也是有些哆嗦,“这是怎么说的,我就卖了一些发霉的米粮…”
“爹,我来不及跟您解释了,你们就记得藏起来,什么都不要管!我去搬救兵,万一这事我猜对了,就是大功一件,若是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
王孝东难得硬气一次,不管岳丈和媳妇儿说什么,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密室。
那是他们小夫妻内室的一架立柜后,有道暗门,暗门里是个狭长的小房间,宽不过三尺,长十二尺,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平日这里就放些家里的余钱和贵重之物,不想如今倒是派上用场。
崔老头儿还想说什么,女婿却是不听,嘱咐他们在里面扣上暗锁,就匆匆走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孝东多心,虽然铺子里依旧同往日一般,他就是隐约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以至于他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