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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绮听见有孩子过来的动静时,就提前避身了,待顾绮再来阻挡的时候,她顺着她的手躲得大了些,意外撞上旁边卖泥人的摊子。
扶着鸯儿走出来的鸳儿,暗中观察的黑鸦军,看见这一幕时,起了一样的念头。
顾绮,绝对不可能是上官练。
而撞疼了上官绮,至此,更确定了这事情。
她……不是她的练儿。
练儿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她是半个瞎子,就算做戏,她也不会只护着自己躲活人,而忽略了那死物。
有些本能般的习惯,不可能改变。
她的练儿,原来真的已经死了,身前这人,声音再怎么像,也不是她。
与此同时,向晚楼对面一个巷子里,一个冷漠的男子已经转身,对谢芊拱手道:
“郡主,末将告辞了。”
谢芊一愣,问道:“你们不是要跟着她吗?”
“不必跟着了,”那人答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冷淡淡的,“郡主依着最初的计划行吧,顾绮不是威胁。”
谢芊被他搞糊涂了:“前儿还那么忌惮她,今儿怎么就不是威胁了?”
那人提了提僵硬的唇角,完全看不出在笑:“前儿是因为怀疑,今儿是因为确定了她不是。莽夫之辈,自然不需要放在心上。”
说吧,再次拱手,消失在了巷尾。
谢芊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才嗤声笑了出来:“故弄玄虚的,什么呀,在南疆吸瘴气吸傻了吧?”
说着,转过头,看着顾绮的背影要多阴郁有多阴郁。
不是威胁?不,她是很大的威胁,而且这人绝对不是所谓的“莽夫”。
这群南疆回来的人,在小天地待得太久了,久到失去了发现危险的本能。
她不但聪明,而且有着极佳的运气。
主人的大计划只剩二十余天了,她心中想着,一定要在那之前,将顾绮彻底铲除。
只是……主意好难想呀!
她想着,转身对似儿道:“回府。”
……
泥人摊子被撞得晃了两下,掉了两个泥人,摔坏了。
就算是摔碎了,也能看出那泥人很是精致,用的也是好泥。
摊主十分心疼,但因为这小姐模样的人跟着顾绮,不好发作,只可怜兮兮地看着顾绮。
顾绮已经扶住了上官绮,关切道:“大小姐没事儿吧?”
也就是此时,她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无所适从的迷茫与怯意,眼神涣散,像是好半天才确定自己视线的焦点应该在哪儿似的,落在了她的手上,重新展露了笑容。
“我没事,撞坏了摊主的东西,要赔的。”说着,她在袖中摸钱袋。
一个念头闪过,顾绮没有应声,只是一边按住她拿钱的手,口中道:“我来。”另一只手,却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上官绮那双并不是很有神采的眼睛跟着她的手动着,只是在起初时,有一点迟缓。
顾绮已经明白了,并不言语,而是对摊主赔礼赔钱财,歉然道:“店家莫怪,是我的过失。”
“如何能是大人的错?”摊主立刻开心起来,满口的不要紧,喜滋滋地收了钱后,还自摊子上拿了个长得特别敦厚的泥娃娃,硬塞给顾绮,“听说大人家里有人怀了孕?这个拿去吧,管保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摊主如此说话了,顾绮当然不好推拒,谢过后袖了泥娃娃,这才扶着上官绮往前走。
二人走出了一段路,顾绮才低声试探道:“大小姐的眼睛……”
上官绮笑了笑,很平和地说:“能见到些光影,终归不算是十分的瞎子。”
顾绮的心被撞了一下,蓦然有些疼。
她,原来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脸!
所以那天在御河边,她拉住自己的手瞬间的表情,震惊也好、不可思议也罢,纯粹只是因为……她的声音。
她是靠着声音辨别出自己的。
也难怪方才之后,盯着她的尾巴忽然就没了。
上官绮听她不说话了,摇了摇她的衣袖:“大人?”
顾绮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大小姐莫怪,我不知道是这样。”
上官绮笑道:“无妨,何止大人不知道,天下知道不出十个人吧。父亲去世后,我到南疆时生了一场大病,眼睛坏了。说来讽刺,所谓的太子妃,却是个半盲。”
“陛下与……三公子都知道?”
上官绮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道:“要不然大人送我回府吧,给大人添了麻烦。”
京中是有正经镇南侯府的,而且是上官伯的旧宅,房契则是上官绮的。
顾绮微顿,心中慨叹。
昭明帝没因为她是盲人,就取消赐婚,而谢霁不管知不知道身份之疑,一次都没有提过她有眼疾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这不是问题。
赤诚之心,却被阴谋诡计辜负了。
顾绮心中叹着,走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是麻烦?走吧,我们去……听听热闹也不错嘛,我给大小姐说就是了。”
上官绮因为她的动作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以前在南疆的时候,我和我的堂妹,便是如此逛街的。”
顾绮不想她会突然提起上官练,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别人都道她爱缠着我,总爱说话,说她总也长不大,只有我知道,她挽着我走,是怕我跌倒,总爱说话,是给我说所处的环境是什么。”她悠悠道,“她说过要跟着我到京中,却不想……却死在进京之前。”
“……大小姐,节哀。”顾绮只能如是道。
上官绮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抬头通过光影,辨别出她脸的位置,笑道:“其实顾大人不知道,你的声音特别像她。我看不见人,只能用声音辨别,所以御河之前初遇大人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我那练妹妹回来救我了。”
顾绮的眼眶忽得就红了,心口揪在一处,难受极了。
这次她知道,这难受,这疼,不是原主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是没有继承原主半点记忆的所谓旁观者,对这段姐妹情,只是旁观者。
之前让她难过,伤心,担忧的,只是原主残存在肉身之上某些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