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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棋社不远处是个大十字路口,属于外城的中部,往日人就多,而今日其上多了个新搭的棚子,还有几个人在那儿忙活。
早上顾绮过来时因为还下雨,所以没有注意那处的情况,而如今雨歇,那边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顾绮刚刚心满意足地吃完午饭,对这情况虽然看见了,却没十分放在心上,只正打算充充文雅,继续看会儿棋,替店家招揽些人,算是谢一椅之恩,却听见棚子那边,顺着风就飘来了说话声:
“不是说受伤了吗?怎么还能出门。”
“呵呵,她要是不出门,如何勾引得那三四个王孙贵胄,一起都要娶她?”
“兄台此言极是,一女子,不贞静、不娴淑就罢了,还整日抛头露面,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坏了风气。此等浪荡之辈,竟然堪比娼妓之流!”
“贤弟这话很对,如今呀,就是世风不古,想那前朝时,女子岂敢如此抛头露面?便是出门,也要遮头遮面。”
话越说越恶心,顾绮将食盒收拾好,背在了身上,内心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呃,这二位说的,好像是自己耶。
她顺着声音敲过去,就见那聚了许多人的棚子前,有两个打扮地或可算整齐,但衣服并不很可体,不但偏大,而且水洗得极旧的读书人,正侃侃议论。
似乎是觉察到顾绮的目光了,其中个子稍微矮些的,捅了下身边的人,二位用鼻孔瞪了一下顾绮,一副式微的样子。
顾绮着意打量了下二人,心念微动,乐呵呵地转过了头,抱着胳膊瞧那棋盘。
这二人……
倒是棋社这边的小棋童耳朵尖,听见那边话说得难听后,便就偷偷去看顾绮的脸色,心中有些惴惴,不过见她神色平常,反而稍微安了心。
“哎,小哥儿,你来下,”却见顾绮也看向他了,笑得诚恳,“那棚子是什么地方?”
小棋童急忙凑过来,拱手道:“大人是新来京的,自然不知道,那棚子是向晚楼东家的义棚,每年他母亲的生日,他都会在京城内外各大街口、路边摆七天义棚,每年都是二十八个,鳏寡孤独、残病乞儿,都能去领米粮药材,还有大夫义诊呢,今年却不知为何,晚了些日子。”
“哦,原来如此。”顾绮点点头,余光还瞧着那边。
小棋童见状,知道她还是很在意那两个人的,便低声道:“这每年义棚呀,都有这种爱贪便宜的人,也要去排米排粮的,都是些街痞之辈,大人这样芝兰玉树的人物,何必去搭理那些小人的话。”
顾绮不想他还安慰起自己了,一笑,刚道了声多谢,却听见身后有人道:“顾大人。”
正是袁子兰的声音。
顾绮回过头,就见袁家的马车停在人群之外,袁子兰和安怀玉两个焦不离孟的姑娘,从那车窗探出头来,正对她招手呢。
“二位姑娘,也逛街呢?”顾绮打着招呼走了过去。
安怀玉是个娇憨的大嗓门,口中道:“才不是逛街呢,是听说大人在这儿,特意来瞧你的。”
“玉丫头。”袁子兰恨不能捂她的嘴,“你小声些。”
说着,她将顾绮的手炉递了出来,笑道:“我是要还你手炉的,听说你病了,本打算去灵乩巷瞧瞧,我家里却不许,只说等几天你伤好了继续当差的时候,再给你也是一样的。”
京中百官敬畏又忌惮灵乩巷。
顾绮看见自己的小手炉就亲切,忙接在手里,才发现袁子兰心细,手炉已经是燃好,是温热的,便谢道:“多谢姑娘了,倒是救了我。我本想亲自登门的,只是为了个手炉上门,不好看。”
“盼大人上门还不得呢,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袁子兰道,“只是听说你昨天吃了亏,又受了伤,怎么不在家好生养着?却还要出门?”
“我家平姑娘说了,我的伤不是很重,只是心绪不安宁,出来散散步,反而能纾解一二,伤好得还快些。”顾绮一本正经地胡扯,说得对面两个姑娘都信了。
安怀玉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了,大人的脸色是不如昨天好。我们家昨儿还在议论你的事情,说……”
“安姐姐。”袁子兰再次捂住了她的嘴,满脸无奈。
顾绮是朝廷官吏,又是女儿身,昨儿太后逼婚的事情实在有些难看,两个皇亲把婚求到了御前,算不得风流韵事,反而可能成了威逼,若不是皇后产子的事情压过了,还不知道如何了局。
偏安怀玉性子憨,当面就说安家如何议论。
可这事情,不管议论出什么,对顾绮都不好。
安怀玉直到被捂了嘴,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该说,有些红了脸,笑道:“大人莫怪,我们都是向着你的。”
“……”袁子兰只觉把她的嘴缝上,或许效果更佳。
顾绮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议论,倒是很喜欢这两个丫头的性格,点头道:“我知道,谢谢安姑娘。”
安怀玉笑得好生高兴,捂着脸竟然娇羞了起来。
袁子兰按按额头,生怕她再说出来什么话,被这满大街的耳朵听去,再传出一二,倒给几家人惹祸,忙道:“倒是顾大人六月十二那天可有空闲?”
“兴许要当值,四姑娘有事情?”
袁子兰笑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今年我只想请几个好友,并家中姐妹坐坐,大人若那日有空,不知可否赏光?”
说着,声音压得更低,只顾绮能听见:“我姐姐和姐夫那日也来,说是要谢谢大人。”
她并不知道昨天西郊的事情还藏着什么隐秘,所以没懂姐姐、姐夫要谢顾绮什么,但是他们既然托她如此说,她说了就是。
顾绮心中明白那对夫妻谢的什么,也知道袁子兰今年不能大办生日的原因。
退婚之事虽然不是袁子兰的错,但闹得着实太难看了,别人当面不说,背地里大约就和议论自己一样,议论她吧。
“我知道了,既然是四姑娘的好日子,我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袁子兰见她应约,心中更欢喜,又道:“还有大人家的平姑娘和给你打扮的那个姑娘,若是方便,一并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