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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的马车之上,谢芊那张曾经永远冰冷的脸,如今时不时就要笑一下,全然还沉浸在方才的快乐之中。
看在同车的谢茵眼中,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变得很瘆人。
“芊姐姐,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让她去?”谢茵小心翼翼地问。
谢芊的笑容尚未收起,如刀的目光已经扫过她,看得谢茵一激灵,额上冒出了汗。
“茵丫头,她是个女子,当不了你丈夫的。”谢茵懒洋洋地说道,想了想,忽而又笑了,补上一句问道,“难道你想当她丈夫?”
真像是玩笑了。
头脑简单如谢茵,虽然心中依旧有畏惧,却也被她逗得笑了出来,靠着车壁要哑巴丫鬟给自己捏腿,口中道:
“我就是觉得她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做,让她留在我身边,我天天瞧着,也能多吃几碗饭呢。”
谢芊听这形容,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身手去捏她腰上的软肉:“瞧瞧,都有肉了,还多吃几碗?可是要成那唐美人了?”
谢茵怕痒,嘻嘻笑着躲开,给她捏腿的哑巴丫鬟因她这一躲错了力,被谢茵甩手一巴掌,打得嘴角渗出了血。
哑巴丫鬟急忙匍匐跪下,抖似筛糠。
“继续!”谢茵踹了她一脚,便不理会她。
倒是谢芊坐在了她身边,帮她理着闹乱的发髻,像个大姐姐一般,口中半是感慨半是嘲讽地说:“想不到你还是个痴的。罢了,你放心吧,等我报了仇,她就是你的了。”
谢茵忙试探道:“芊姐姐,你打算如何报仇?说给我听听嘛,我保证不说出去的。”
谢芊秀目越冷,倾身凑过去,盯着她瞧了好半天,直到谢茵微微颤抖,将眼睛不自觉地避开,才轻声道:“如何报仇,怎么能宣之于口呢?茵儿,你我可是姐妹,你总不会想着为了旁人,背叛我吧?”
谢茵吞了一口吐沫,却差点儿把自己呛死,只急忙摇头。
“不不不,我不会的,芊姐姐,咱们自小就是一起的!我就是……”她吞了口吐沫,小声道,“我就是喜欢她的脸,芊姐姐,随你怎么处置她,就是别毁了她的脸就是。”
谢芊知道她最厌人长得比自己好的脾性,如今听她这么说,竟不觉有些感慨:
“好了,我知道,这看上她脸的,可不只是你一个呢。”
谢茵愣了一下,正打算问还有谁,谢芊已经撤身至窗边,瞧着窗外,忽然敲了敲车壁,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巷子对车夫道:“拐进去。”
车夫忙应声。
巷子很狭窄,堪堪能容一辆马车与一个人并排而行,马车行进去之前,有个穿葱花绿万字连福寿纹褐色衣服的男子,已经先一步自旁边的玉器行里钻出,又小跑进了巷子等在那儿。
见马车进来,男子忙屁颠儿屁颠儿凑上来,拱手道:“郡主安,县主安。”
将近五十的年纪,五官并不难看,一双吊梢眼看着有点儿算计,左太阳穴上有道年头久远的疤痕,瞅着是饱经岁月风霜的,却还能在脸上挤出如花楼小娘遇见恩客的媚笑,也是不容易。
谢芊打开车帘子,嫌恶却傲气十足地瞧向他,问道:“我的东西呢?”
那人急忙取出个小匣子递了上去,笑得更觉猥琐,道:“都在这儿呢。”
谢芊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一摞银票,打头便是张五百两的,数了数,竟然有三万两之多。
她合上了匣子,似笑非笑道:“张大人果然不一般呢,一个月便有三倍利钱呀,想是当初没为皇后娘娘少赚吧?”
那位张大人立刻摇头,嫌恶道:“皇后不过是我们这商贾人家飞出的草鸡,哪里会享受?只怕陛下多心,整日里吓得缩手缩脚,拘束着我们家里,好好的皇后做得那等穷酸,哪像太后与郡主名门出身,天潢贵胄的,小的给太后与郡主做事,定要更尽心。”
一席话,说得谢芊满意极了,张大人见谢芊脸色好了,又道:“只是郡主,如今那八方钱庄来势汹汹,竟是诚心要与我们打擂台,小的怕下次就……”
他试探地欲言又止,只拿眼睛瞥着她。
谢芊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只道果然是臭商烂贾,满心不足,但面上却佯装叹气。
“张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太后的难处,毕竟是皇帝的库被偷了,闹进去了多少人呢?咱们这皇帝自打两年前杀了晋王后,便越发左性多疑了,便是皇后娘娘不也是说圈就圈了?太后虽然曾经与皇后不睦,但如今呀倒是唇亡齿寒了。指不定哪天脾气上来,那位连她老人家都杀了呢?自更不敢轻易动作了。不过你放心,太后是有心的人,定要帮你们能保住张家这点儿家业的。”
张大人得了她这话,那表情就和得了仙音似的,忙不迭打躬作揖道:“如今我们张家艰难,还要依仗太后与郡主。”
说着,又将另一个匣子送给谢芊:“这是小的这次出去搜罗的玩意儿,不值一提,给郡主玩儿的。”
谢芊接过来,这次没有立刻打开,只是道:“多谢惦记了,我还要回宫复命呢,大人也快忙去吧。”
“是!”张大人应声,这才迈着轻快的脚步跑了。
谢芊待他走远,方才冷笑一声,骂了句:“什么阿物,也配个国舅之尊。”
说着,打开了那匣子。
满匣子珠光宝气,谢芊惯在宫中见过好东西的,也有点儿眼晕。
瞧这匣子里,少说也值得一万五千两了。
“张家果然还是有钱,”她说着,挑了两件最精致的金镶玉臂钏,在谢茵身上比量了一下,问她,“喜欢吗?”
谢茵的眼睛都放光了,忙点头。
她最喜欢金镶玉的物件,家中收集颇多,而这两件做工之细致,在她的收藏里也是上品。
谢芊带着冰冷的温柔,将臂钏给她戴上,又将另一个放在她怀中,开口道:
“这是谢姓天下,你我是宗亲,就该互相依靠。如谢昀那般,剿杀宗室却去贴泥腿子臭穷酸烂工匠的人,与咱们不是一支,不是一心,甚至流的血与咱们都是不同的,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