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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绮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吓得胖妇人一激灵,不敢再说话了。
“这位詹大娘,你撒谎了。”她缓缓地道,语气笃定,态度平和,可是手上的力气,却半点儿不轻。
胖妇人打了哆嗦,没再说话。
“你可能不认识他们,但是类似的人,你见过的,对不对?”她继续问道。
胖妇人晃了晃手腕儿,想要挣脱开她的束缚,但却是徒劳。
“大……大人,小妇人真的……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见过?两年前吗?或者,是这些人将平七叶送给你的?”顾绮声音极低,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
胖妇人听她如此说,反而笑着放弃了挣扎: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这举家有罪,罚没为官妓的人,不单单是玉雪一个,都是刑部与内廷司上了册子,差役们押送来的,又怎可能是那么群江湖客呢?小妇人不但不敢杀她们,还得防着她们寻死觅活呢,否则官衙来查,小妇人也交不了差不是?大人,我虽是做皮肉生意的,偶尔也能接触些朝廷大员,可是这党争纷斗的事情,我哪里懂呢?那些人,小妇人只能说,至少玉雪来了之后,我没见过她们。”
那就是,之前了。
顾绮终于放开了手。
“大娘,事情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你能隐瞒的了,你不妨,让我将这秘密和平姑娘一起带走,你便多了条活路,不是吗?”
这话,说在了胖妇人的心坎儿之上,她的脸上闪过市侩的算计,上下打量着顾绮,像是估量她的话,值得称出几两似的。
顾绮知道自己说动了她,继续道:“大娘只要告诉我,类似的武器,类似的人,在哪里见过?与两年前那场案子,可有关联便好了。”
胖妇人面上的惊惧之色,如今终于变成了淡然,她扶了扶歪掉的发髻,笑说:“原来大人是有备而来呀,可是,这朝廷定死,陛下金口玉言的案子,大人不怕死的?”
顾绮笑了:“我带走了你的麻烦,还让你净赚了五万两银子,那你管我死活做什么?”
胖妇人嗤声一笑,又权衡了半天才道:
“是,那之前,我见过一次类似的人,长得太平常了,没什么特点,只是那个刀好古怪,我也见过爱舞刀弄枪的,那类武器,头回见。”
“哪里见过?”
“晋王府上,就是两年前坏了事的,晋王府上。”胖妇人说道,“那日晋王设宴,我送了几个姑娘过去,宴会之后去接人的时候,恰好看见这样的人,从王府角门出来,王府大管家送出来了,和我的车擦着过去了。”
“……”
顾绮承认,她着实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王府管家如今在何处?”她下意识地问。
胖妇人看她的表情,变成了古怪的笑。
“看来大人对两年前的案子一无所知呀,“她的语气带着嘲弄,”大人对抄家灭门有误解吗?晋王府上下,喘气儿的连只鹦哥儿都没留下,还人?大人到底是谁的人呀?太子?岐王?三皇子?东厂?黑鸦军?还是当今陛下?”
顾绮默然不答。
胖妇人看着她。
什么都不懂,却要插手来管,无知者的勇气?
她忽然觉得很有趣,想看看眼前这人,能在戏台子上唱多久。
若水还是自己搅浑的,就更有趣了。
微末之人,也有搅动风雨的本事。
“小妇人再多说两句吧。当年太子少傅晏怀,前一天还是国之栋梁,陛下都要称声晏师,第二天就卷在了谋逆案中腰斩弃市。不管大人是谁的人,是否都该掂量着,你的脑袋,比晏怀值钱吗?”
她说着,目光越过顾绮,看向其身后,真被一群衙役围着讨好的,正抱着茶杯打哆嗦的薛辰生。
“比如薛少爷,大人真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败家子儿?”
顾绮皱起了眉头。
“薛少爷,字少卿,人人都知他不学无术,却偏要在家里安排个书斋,叫什么念怀堂,留字的时候落款只写嘉兴念怀,所以大家都称他为怀少爷,可是林大人这斋名,从何而来吗?”
“……晏怀。“
胖妇人看回她:“正是,只是这世上知道的人,很少罢了。大人觉得,晏怀教过的弟子,会是那样的吗?”
小人所知道的事情,比大人多,多让人得意的事情。
“两年前的案子,晏怀的死都和平家脱不了关系,薛辰生接近玉雪是为了什么呢?”胖妇人说罢,自袖中将那五万两银票递给了顾绮,垂首道:
“大人,小妇人知道的秘密如今都说给你了,你也当记得自己的话,麻烦再与我无关。至于这钱当是无福消受了,还请大人把那五百两留下,这个还给薛少爷吧。”
顾绮一顿,接下后将自己的五百两银票给她,忽然道:“你要是做别的,也会很厉害的。”
胖妇人将银票叠好放在袖中,笑说:“大人是正经人,同情这楼子里的姑娘,瞧不起我这个老鸨子。可是呀这世上没几个人是薛文君,大人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天子门生,翰林出身,不照样被琳琅郡主欺负得无力还手吗?鼠有鼠道,咱们不是一路人,大人就别想着教化我了,还是想想揽事上身之后的结果吧。”
顾绮摇头。
“大娘别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是讨厌你。只不过世道如此,我干不掉你就是了。”她看着她得意的表情,笑问,“我讨厌你,还干不掉你,高兴呢吧?”
胖妇人白了她一眼:“小妇人只愿大人步步高升,将来拜相入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记得同陛下提提,将我们这些令你厌恶的地方都关了,岂不妙哉?”
顾绮一拱手:“承大娘吉言了,将来等我真个飞黄腾达了,会记着的。”
说罢,转身便要走。
胖妇人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奇怪:“大人,当真不惜命吗?图什么呢?”
顾绮停下脚步,想了想,放回头看她:“图……我承诺过,要修一座很好看的坟。”
她说罢,再不回头地离开,丢下胖妇人在身后,一脸的茫然。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