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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知何时起,开始流言四起,有传言说官府的人在抓人做什么实验,要把牛有病长出来的烂烂的东西抹到人身上,抹完后,人就会高热生病。
一时间老百姓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京兆尹已经焦头烂额了,来告状的老百姓一拨接一拨,太医院因有皇帝旨意,京兆尹不敢不配合。
可是这件事京兆尹和老百姓一样满心里都是疑惑,不明白太医院到底在搞什么?
这次行动负责人杜和派人给他解释过了,可是对他们说的话,京兆尹每个字都听见了,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把牛的痘疮抹到人身上,让人生一场病,以后就不会患天花了呢?
他自认学富五车,也是经过科考一步步爬到这个职位的,在他的认知里,却怎样都无法理解这件事。
然而,最终太医院的人用这一个多月各养牛场调查得来的数据,说服了他,让他觉得这个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于是,在经过多日的焦虑之后,京兆尹从心里接受了这件差事,并授意手下的差役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去巡逻,当那些老百姓有质疑的时候,便让那些差役拿出例子来证明太医院做的事是为老百姓着想,不让他们再患天花,尤其是孩子。
在京兆尹本人和他手下人都嗓子红肿沙哑之后,老百姓们自己也进行了暗暗的调查,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然而,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错,大错特错!
老百姓的心理是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可以少我一个呢?要是好事把我落下了,那就得天地空气挨个地怼,俗称怼天怼地怼空气。
可要是这种有风险的事,那对不起了,我有家有口的不容易,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是让别人先试吧。你们先上,我等会儿再说。
在这种心理驱使下,老百姓们即使慢慢知道了这件事是为所有人打算,也没人愿意当试验品。
所以街市上各商家那里依然是门可罗雀,连一些商家自己都不营业了,全家躲起来了。
一时间,繁华无比的京城竟在五六日内成了空城一般,首当其冲损失巨大的便是各大商家们,因为人们都不出来了,没人消费了,让他们从谁的兜里掏银子啊?
没后台的商家也就是跑到京官那里闹一闹,告个不痛不痒的状而已。结果该怎样就怎样。
可是有背景的就不同了,颇有一些酒楼首饰店等各色铺子是京城各家豪门的产业,此时多日没有进账了,能不恼火吗?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折子飞到天豫帝的御案上,这些解释对这些有着切实利益损失的贵人们无用,又不赔给他们损失的钱,上嘴唇碰下嘴唇的空口白话,这些老狐狸是不满意的。
你皇帝要做事可以啊,可是平白的让我们承受损失就不行了。
等到后来这些人不只是从哪里听说这主意是林五小姐出的,这一下子,林晚在京城不少人的心里沦为被骂的对象。
甚至她以前即使有防治霍乱的事迹。也不足以抵消这次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老百姓对她的怨愤。一时间,江指挥使未婚妻林五小姐的名声在京城老百姓中间降至最低点。
高阳先生到京城已有数日,每日里流连酒肆茶楼,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而这些天京城老百姓的骚动全在他的耳目之中。
高阳先生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对这些乱局完全不理,人性如此,一切本在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不愿出仕,不也是因为他不愿意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这天他问下人:“最近江大人送信来了吗?”
“禀先生,信刚到,请您过目。”
高阳先生抽开信纸懒懒地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世上又多了个多情种啊!”
下人一头雾水:谁多情种?高阳先生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想要我做这件事,还得看看那林五小姐够不够资格。
她在靖陵蒋家宴会上大放光芒,可那远不足以让高阳先生来做这件事。
皇帝眼见群臣退下,那几个吵吵闹闹没完没了的都让他在心里那本小黑账上记了个清楚。
你们这些老家伙,让你们出点力吃点亏就吵吵个没完没了的,一个个的你们都给我等着,等哪天有好处要分的时候,哼哼……
黄百鸣是几朝老臣了,这种时候,当然是陪在皇帝身边,想方设法的要帮他排忧解难了。
只可惜,君臣两个研究半天,也琢磨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尽快结束这乱局。唯一的盼望是希望林五小姐尽快赶到京中。他们总觉得这件事林五小姐能够解决。
聊到后来,君臣俩忽然就意识到,林五小姐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重要了呢?
天豫帝已经从提前进京请罪的李俊那里知道了江淮等人进京路上的那场风波。
李俊等人是他早年安排的,没想到闹成了现在这样,当李俊带人把那堆破烂的甲衣和断了的极品宝剑都放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的第一感受就是他的眼睛一定瞎了,很瞎,非常瞎,怎么培养出这么一堆玩意,感情就是个说大话的主。
皇帝还没想好这件事他该怎么办,他也得等肖浩天回来问问那个浪荡子,怎么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只可惜肖浩天不出现,一时间,皇帝竟一筹莫展。
对于京城的情势和坊间的传闻,其实都已通过各个渠道传到了江淮和林晚那里。
对此,他俩都有所预料,知道会有这样的可能。江淮并不急着进京,去了又怎样,他现在有点爱谁谁的想法。
林晚也沉浸在灰暗的情绪中没有脱离出来,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值得了,纵使她曾经付出了那么多,一旦出点问题,挨骂的却是她。
一时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于是,她与江淮两个在路上慢悠悠地,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前后左右还跟着一帮小子,闲下来就闹哄哄的。
他们也难得有如此轻松的时候,另外对皇家的所做所为虽不敢明着抵抗,可终究,是意难平。
因此,这一路,竟谁也不着急,距京城两天的路程,竟走了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