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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陵初夏的白日,已经开启曝晒模式了。直到入夜才凉了下来,阵阵此起彼伏的蝉鸣和着凉爽的微风,吹在街上稀疏又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煞是舒服。
从谢道安府上出来,江淮拒绝了谢家人的相送。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喝了点酒,未醉,微醺。好久没这么漫无目的的闲走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不想回卫所。
慕风悄无声息的仗剑跟在身后,错开几步。对于江淮的行动,他从来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去阻止。他的淮哥哥是无所不能的,做什么都对。他只要跟着就行了。
直到在一个胡同里停了下来,江淮才发觉他带着慕风信步走到了一处古旧宅子的角门处。这里他曾经来过一次,只不过上次是特意过来,这一次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就逛到这儿了。
角门内守门的下人打着盹,门前带起一点微风,守门人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女孩子在睡着,自从山中一遇,就只有那一日酒楼再见时远远的凝望。
江淮犹记得女孩子窸窸窣窣又麻利地割开自己胸前衣服,清创、敷药、包扎。那时他尚存着一点意识。还记得他当时竟然对她的靠近没有一丝抵触感。
可真是个,胆子大地!江淮瞧着女孩子酣甜的睡颜,嘴角翘了起来,自己却没察觉到。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女孩子仍有一点点婴儿肥,因闭着眼,更显得睫毛略长,淡淡药香味似有似无的缭绕鼻端。
迷糊中女孩子翻了个身,江淮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初夏的夜,还是有些微凉。
江淮遏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摸摸女孩子头的想法。转头打量四周,瞧见架子上一架古筝,旁边卷起的书册上显示这是本曲谱。
古筝不远处的窗边摆放着画案,上面摞着一叠画稿。他便踱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
除了风景图,男孩子的嬉戏图,妇人打扇纳凉图,竟让他看到几张画稿居然是那日在山中打斗的图集。
其中一张,画中皂衣男子,眼蒙纱布,正倏然跃起,手中剑刺向一个黑衣人,衣带随之飘动。这不是我吗?江淮看着画中人想。
旁边居然写了一行小字:哎呀呀,真是酷毙了,好想作诗一首,可是不会写诗怎么办?
真是个笨的!诗都不会写。江淮心里嘀咕了一句。酷?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太明白,但能猜出来是在夸他呢。
女孩子的画,线条精细传神,望之便知画中人是谁,与自来流传的写意山水花鸟都有所不同。因天热,开着窗,窗外吹来的风将这叠画稿一角掀起,从中掉落两张小像,江淮见了便弯腰拾起。
起身时,江淮感到有些晕眩,转头看向屋角的珐琅香炉,掌风过处,将那燃着的香头斩断。再看看睡着的那人,心道:这丫头,差点着了她的道。
街角暗巷里,两个蒙面黑衣人盯着林府角门,一个想跟进去探探,另一个拦住了他:“主子吩咐了,我二人只负责打探他的行踪,不要跟的太紧。姓江的可不是吃素的。”
先前的人便依言停留在原地,有蚊子不停在身子周围绕来绕去,没一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就被咬出了不少包,只觉得奇痒无比,忍不住去挠。
另一个听到他的动静,心想这次主子怎么派来这么个草包跟来。连事先抹点驱蚊露都不知道。再出任务可不能跟他一起。
然而他没机会再出任务,也没机会抱怨了。一把剑,泛着月华之光,鬼魅一般,刺穿他们二人的身体,连喊都来不及。一剑致命!
江淮步出林府,慕风便从树上飘落,对着江淮伸出两个指头。江淮便明白了。
看来暂时不能再来这里了,否则会给丫头带来麻烦。
靖陵卫所指挥使府,柳万山浑身酸痛,散了架一般半靠在躺椅上,等着江淮。京里的密信刚到,可是江淮还没从谢府赶回来。
虽知道江淮江绍何是个冷情的,柳万山还是想提点一下,谢家小姐再好也得远着。
谢道安摇摆不定,想两头吃,当今可是最厌恶这种人。
他这阵子也有点郁闷,那祖宗自京城偷跑出来,一路跟着他们来到靖陵。
他好好的一个指挥副使,如今已沦落成贴身管事、老妈子。
这日在特训营带着那祖宗跟着士兵一起训练,然后那些特训兵又被撺掇着与他车轮战。柳万山此时已是累的生无可恋。
他想来绍何这里讨个准信,到底几时能将小祖宗送走。
等了许久,才见江淮带着慕风回转,看罢密信,江淮道:“孝安,军营那边,先让慕风过去。你现在要去办两件事。”
柳万山心道,只要不跟着那个祖宗干什么都行。
只听江淮继续说道:“你派人去把老赵家眷找到,我已经打听到他们现在应在城南一带,老赵长子叫小年,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小名。”
“第二件就是段无涯不日就到靖陵,你亲自带人往胶州跑一趟,一路会有人接应你,到了胶州找到段安。”
柳万山自无不应,如果能找到老赵家眷,也算了了江淮和自己的一桩心事。
慕风却不高兴,他只想跟在江淮身边。可是他也明白现在江淮缺人手,军营那里有那个祖宗在,他们势必得分出个人守着。也就不说什么了。
“目前恒王,越王,陈留王都已到了京里,八月二十之前不会回封地。等下月中旬他会回京。”柳万山和慕风自然都知道江淮说的“他”是谁。
次日清晨,林晚起床,感到这一夜睡得特别酣,也许最近有点累了吧。
殷六儿听到屋内动静,便进来服侍。林晚趿上鞋,见画稿被风吹乱了,便过去整理。随意翻了翻,感觉好象少了。仔细翻找,自己那两张小像少了一张,她明明记得是画了两张的,怎么只剩了一张呢?
殷六儿是不会乱拿她的东西的,便是要整理,也会让她知道东西都放到哪里了。
也许是风吹到外面去了吧,也怪她喜欢看着外面的林间景致做画,故而将画案搬到了窗边,可能睡觉时小像就被晚间的风吹走了。只是她带着殷六儿在外面找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