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琉璃僵在原地，玉珠正要问，玉兰却阻止，一边摇头一边对其使眼色。

玉兰本以为主子想上一会便能想明白，但众人就这么眼巴巴地瞪了主子一盏茶的时间，见主子还是目视远方、若有所思。

一阵风吹来，玉兰后悔自己刚刚的判断，轻声道，“主子，天气凉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宫再想，如何？”

叶琉璃这才醒悟，“好，我们走，快走。”

众人惊讶，刚刚主子不走，现在又要快走，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最期待之人不是小珏，而是纳兰楚。

对于纳兰楚来说，皇上就如同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谁也不知主子下一刻会说出什么爆炸性的医术，她无比期待。

……

永华宫。

今日还未到时辰，东方洌便赶回宫中。

“奴婢／奴才见过的长歌大人，长歌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永华宫的宫人们上前请安。

东方洌点了下头，“皇上呢？”

申嬷嬷上前，“回长歌大人，皇上在房中，奴婢先去知会一声？”

“不用，我这就进去。”说着，东方洌对身后的福公公点了下头，将身后官员都交给福公公打点，自己则是快步向正殿而去。

永华宫正殿，静悄悄，下午的阳光射入宫殿之中，洒下一种温馨的光晕。

当东方洌走进来房间时，周身警惕瞬间卸下，是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有她便有家。

偌大的正殿里没人，柔软的地毯成功掩饰了脚步声，东方洌猜想叶琉璃睡了，便直接悄声去了卧室，但推开门发现，卧室空无一人。

东方洌疑惑，看向空荡荡的正厅，“难道她出去了？若出外，刚刚宫人怎么不说？”

东方洌正嘟囔着，就见一人悄悄地从书房出了来，那人也是一抬头，正好和东方洌对视，是玉兰。

玉兰见长歌大人回来了，赶忙快步过来，而后轻声道，“长歌大人，主子在书房。”

东方洌不解，“书房？她在书房做什么？”

最早叶琉璃是去书房的，彼时刚将国事推给东方洌打理，但一些象征意义的批阅要叶琉璃自己进行，自从两人大婚，叶琉璃正式将东方洌推上朝堂，便真正一步都不踏入书房。

玉兰张口要描述，但想了半天却找不到什么词汇，“……主子好像写着什么，又嘟囔着什么，一筹莫展的样子，主子写的很多东西，奴婢都看不懂。”

东方洌了然，“你去忙吧，我过去看看。”

玉兰行了个礼，“楚楚正在书房陪着主子。”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

书房的门虚掩，东方洌小心翼翼推开门，吃了一惊。

却见叶琉璃像发疯一样写着什么，她的发髻被胡乱拆开，头发是乱的，很显然是被自己抓乱。衣服也不争气，趴在桌上写字的姿势也十分狼狈，或者说，她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苦恼到根本没心思纠结这些仪容仪表

这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她一边写还一边疯疯癫癫的嘟囔着，就好像中了邪一样。

她没用毛笔，而用“铅笔”。

铅笔是炭条制作，外面包裹着细棉布，叶琉璃曾说过，她从前的世界都用这种硬笔，只有用硬笔时才能写出速度和力度，毛笔软趴趴，写字时还要端着手腕，写几个字就累了，怎么玩？

她写字的速度很快，有文字有阿拉伯数字，还有一些古怪的符号。

然而即便是文字，也是几乎连成一线。

唰唰唰，很快叶琉璃便龙飞凤舞写满一张纸，随后扔掉，抽出一张纸继续写，而起身边的纳兰楚则是拿起纸仔细翻阅，最后将被乱丢的纸张叠好。

两人一个写一个看、一个扔一个叠，都没看到东方洌的进入。

“硕珍，”东方洌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关于刁文武的病情？”

头发疯疯癫癫的叶琉璃猛地顿了一下，抬起头，“心肝儿，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推测刁文武是微量元素缺失，但到底是什么微量元素，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肝儿既然你这么能猜，你能不能猜出来刁文武缺什么微量元素？”

“……”东方洌嘴角抽搐，“这个……我去哪猜？”

“你不是厉害吗？在我心里，你是神！”叶琉璃双眼晶晶亮。

东方洌无奈，走了过去对纳兰楚点了点头。

纳兰楚知晓长歌大人是让她离开，但此时此刻她不想离开。

纳兰楚就好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挤在皇上身旁，只要皇上滴落点知识，她便立刻汲取。

然而人家长歌大人发话，她也没法抗拒，只能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东方洌将叶琉璃手中的笔抽出来，“硕珍，不要太激动，你还怀有身孕。”

叶琉璃摆了摆手，“孕妇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人家农妇怀孕还下田干活呢，活动量比我大得多，有些农妇上午干活下午生孩子，人家依旧健健康康。来来来，大神夫君，你来猜猜刁文武缺的是什么微量元素。”之后还嘟囔，“妈蛋的，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何况扔了书本知识太久，那点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东方洌无奈，“我不是神，我真的猜不到。”

“不不不，你就是神。”

“我真不是。”

“你是！”叶琉璃伸手抱住东方洌的窄腰，“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心中吐槽——为啥男人不用生孩子，看看她的肚子，再看看人家这小蛮腰。

“好吧，硕珍你说是就是，但就算……咳咳，我也是个假神。”东方洌只能退而求其次。

“没错，假神，假……”叶琉璃突然顿住。

东方洌见状，一愣，“硕珍？你没事吧？”

叶琉璃没理会。

“硕珍？”

叶琉璃依旧没理。

东方洌急了，轻声急促的呼喊，“叶琉璃！你怎么了？”随后转身大喊，“纳兰楚，纳兰楚你在不在，速度赶过来！”

纳兰楚一直没走远，守在门口，听见传唤便立刻冲了进去，“长歌大人，民女在！”

还没等东方洌说话，叶琉璃就缓过神来，满脸的惊喜，抱着东方洌跳起来就亲，“心肝儿你就是神！你就是我的大神夫君！你是真神无二，谁说你假，我和谁急！”

叶琉璃这么一跳可把东方洌吓坏了，“别……”

话还没说完，叶琉璃已经挣脱东方洌的怀抱，跑回桌子，开始书写起来。

“心肝儿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吗？”叶琉璃问。

东方洌凝眸，拿起纸张看了看，轻声道，“你从前和我说过，你们当医生的都会写天书，原本字迹工整的人在医院折磨几年也就只会写天书了。如今你字迹潦草，说明你写的是医学相关之物，更有可能是西医。”

“没错，心肝儿你记性好还聪明，”叶琉璃放下笔，叹了口气，“关于医学知识，我给你讲的少，给纳兰楚讲的多，但即便如此，还有很多很多知识我想不起来，因为这些知识太多、太杂，别说我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实习期医生，就算是有多年经验的老医生在跨科室时也要恶补相关知识，查阅大量资料。”

叶琉璃说着，东方洌和纳兰楚倾听并未打断。

“人体是个极其复杂的机器，大到器官、骨骼、肌肉以及各种循环系统，小到细胞以及各种微量元素，无论是大环境还是小元素都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就好像哲学里的动、静，就好像中医里的阴、阳，各方平衡时才健康，一旦破坏了这个平衡，某种物质增多或减少，便会发病。”

纳兰楚已经默默抽出一张纸，找了根笔开始记笔记起来。

“有一个元素名为钾，”叶琉璃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人体血清中钾浓度很少，具体数值我早就忘了，但它却是生命活动所必需的。钾在人体内的主要作用是维持酸碱平衡，参与能量代谢以及维持神经肌肉的正常功能。当体内缺钾时，会造成全身无力、疲乏、心跳减弱、头昏眼花，严重缺钾还会导致呼吸肌麻痹死亡。”

纳兰楚继续记着笔记，东方洌眉头越来越紧，若有所思。

从前在溱州时，东方洌双腿残疾邀了不少名医，他本身也通医理，自然也会钻研。

他不像叶琉璃那般善（闲得）心（蛋疼）去操心一个外人的病症，但因为叶琉璃的关心，他也不得不过问一下。

关于刁文武的病症，周太医早就如实禀告，所以当叶琉璃说出缺钾症的症状时，他恍然大悟。

“微量元素缺失的症状无法通过临床病理分析确定，需要试剂和仪器，然而现在我们没那个医疗条件，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单凭临床经验判断，”叶琉璃继续道，“那么，缺钾症的症状是——减少肌肉的兴奋性，使肌肉的收缩和放松无法顺利进行，容易倦怠。肠蠕动缓慢，浮肿，半身不遂及心脏病。全身无力、疲乏、心率不齐、头昏眼花，严重缺钾还会导致呼吸肌麻痹死亡。”

纳兰楚停下笔，惊讶地抬起头。

叶琉璃也抬起头，笑眯眯道，“楚楚，你来说说，刁文武对上了多少个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