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10日,周日。
昨晚躺好久才睡着。早上八点起,妈妈做了凉面,黄瓜丝很好吃。十点到市图书馆,翻到一本《万物发明指南》,比《人类简史》好看。另借一本《硬笔临帖精选》,梁鼎光所写,字很好看。可惜仍没找到张扬那种行楷。
在那家面馆解决了午饭,面涨价到八块,味道倒未变。回家小睡半小时。下午看两集深海纪录片,我想去看海。四点左右梁书恒又打电话,神经病。能早点毕业就好了,不喜欢无效社交,很烦。
傍晚微微发消息说去打台球,张扬与林依然也在。本想拒绝,到底答应下来。上车才知道去林依然家,我不想去,可是怂,没勇气说出来。她家在青龙山庄,微微还傻兮兮把以前去哪玩说的话说给她听,气死我了。
张扬教微微,依然学姐教我,她比张扬打的好,可我不想让她教。依然学姐其实人很好,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觉得像个门缝里的小人,因为除了我,大家都挺开心,我也一直在笑,只是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开心。
似乎逼着自己不开心,才能证明些什么似的……
唐言蹊你太幼稚了!要像林依然学习,好看,有气质,性格还好……我要是张扬,也喜欢她。
一块吃饭,微微说在微博看到下午那些粉丝发的动态,还上热搜了,张扬对粉丝真的很好呀。还有一对情侣说昨晚到了现场,黄牛票太贵没舍得买,临走的时候服务员留了他们电话,回去后接到了张扬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电话,要他们地址,说等下一场演唱会门票开售,会给他们送两张票。
好羡慕呀!好羡慕呀!我也想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但就算……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
纤细的笔尖在日记本上留下秀美的蓝黑色字迹,到这儿略顿了顿,灯光下,唐言蹊手握着钢笔,清纯甜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向往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继续写:
回来时先送我到家,我问了微微,第二个把她送回家的……那就只剩下林依然了。
总觉得有几句词似乎要冒出来,但总不清晰,我还是没有创作能力,要是能像他那样随便写就好了。
回来时在车上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事情,如果重来一次,两年后的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在等下想了想,然后拿着笔把最后那段话划掉了,继续写:今天看到一句诗,肃肃秋风起,悠悠万里行,很喜欢,但居然是隋炀帝写的,他还写了一句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怎么会是杨广写的呢?
她不知道又联想到哪里去了,鼓着腮坐在桌前闷闷地发了会呆,然后写下今天的最后几行字:刚刚给微微发消息,张扬还没回来。
现在去洗澡,看会书睡觉了。
张扬把林依然送回她爷爷奶奶家,时间比昨晚稍早,趁着下车前亲了一下,还想劝她多留会,林依然突然问:“你要不要进去呀?”
张扬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忙不迭地摇头:“算了算了,不是时候,就不进去了。”
“哎呀进去嘛。”
林依然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张扬有点动摇,不过还是很快坚定了想法,“不了不了,你赶紧走吧,真不进去。”
“哎呀”
林依然见他怂了,似乎很好玩的样子,想把他拖过去,张扬见她有要造反的迹象,好笑地把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目送着她进屋,赶紧一踩油门跑掉了。
《神雕侠侣》二十号开播,江湖小店预备在同一天开业,店里装修时花费不菲地弄了音响和电视机,就为以后循环播放武侠电视剧,如今是第一部。
张扬与林依然在青城歇了三天,然后一同返回京城,到了这儿终于能过二人世界,可惜没过几天,就又被叫去拍v。
新专辑的歌目前已经大致敲定了《以父之名》《皮影戏》《止战之殇》《本草纲目》《庐州月》五首歌,目前这五首歌除了《庐州月》之外,其他四首歌剧本都已经敲定。
张扬到处飞来飞去地跑了一周,十七号才又回到青城,林依然又去跟着欢颜基金会的人去扶贫了,并没有跟他一块来青城。
到家歇了一天,张扬十八号来到爷爷家,同时还带上了《庐州月》的歌词,以及v剧本。
“我看这个干嘛?”
依旧是暑假,张扬一家过来时,老爷子正在花田浇水,见他们过来,眯着眼睛瞧了瞧,似乎是说了声“张扬也回来啦?”然后继续浇花。
张微小跑着过去,甜甜地道:“爷爷我帮你浇。”
“去去去,不用你,我自己来。”
老爷子很嫌弃地摆摆手,张扬刚走过来,也殃及池鱼,被一块撵了过去,“井里有瓜,让你哥给你捞去。”
“好!”
张微转头冲张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跳一跳地向井边跑过去,张扬扁扁嘴,也只好跟过去。
正常赶着季节种的瓜这会儿瓜藤都已经扯了,家里大多只剩些卖不出去的二茬,肯定不如现摘的可口,老爷子用不着去卖,小叔家也不指着瓜,特意留了瓜苗岔开种,就为留着吃的。
不过这时候剩的鲜瓜也不多,老爷子原本给自己镇的瓜,个头不大,应该也是之前二茬剩的,张扬取了一个,一分两瓣,又让张微去拿俩勺子,一人半个瓜抱着啃。
方浅雪在旁边看着,忽然笑了笑,张守一看过来,方浅雪笑道:“从小时候就这样,这么大了,还是这样。”
眼神语气,又温馨也有些许感伤,张守一顺着媳妇的目光往果园深处瞥了一眼,顿了一顿,笑着问:“你吃么?”
方浅雪摇头道:“等会再吃吧。”
老爷子给花浇好了水过来,见兄妹俩各抱着半个瓜,道:“不是有大的吗?”
“我没看到,没事,这个刚好。”
张扬半个瓜已经快挖空了,正在啃些边角,也没去给老爷子表孝心,自个吃自个的,张微倒是挖了一勺子送到老爷子嘴边,然后又被嫌弃了,撅着嘴自己吃。
天热,张守信和王亚琴这会儿也没活,很快就也过来了,张宇却没跟过来,张守一开口问,王亚琴道:“刚吵完,刚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了,不管他。”
张宇也已经上初中,成绩有点烂,暑假刚开始就被安排跟着张守一补课,方浅雪已经辞职,张守一因为张扬的缘故,现在是树大招风,也不好再偷偷给人补习了,对给侄子补习自然没二话。
结果张宇不愿意,给爸妈吵好几次了,到现在也没去补过课。
老爷子大概也为张宇的事情烦心,闻言叹口气,对张守一道:“你回头劝劝,他听你的。”
张守一自是满口答应,方浅雪却有点不大乐意,老爷子说的听,其实更是一种张宇对张守一大伯之外老师身份的本能抗拒与梳理,她很清楚自家与张宇说亲是亲,说外也是外,真较真去劝,基本上是不落好的结果。
要是张宇长大后懂事,那倒好,就算现在不落好,等他明白了,也会反应过来,就怕他一路固执,小时候的不愉快到长大了反而跟着放大,那就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了。
但这会儿自然不好说。
张扬笑道:“回头我跟他说吧。”
王亚琴笑道:“诶!张扬说最好,你说更有效果!”
等爸妈他们都走远,张微才在旁边嘟着嘴道:“你说更没用,张宇现在最烦的就是你,因为婶婶每次骂他都是那你来举例的,别人家的孩子最招人恨了,越近越招人恨!”
张扬笑道:“叛逆期而已,婶婶又不会教……没事,小意思。”
这其中大抵也有因为他的缘故,自家短短两年内直往上走,而小叔张守信并无太多上进心,过分安分守己的缘故,尤其是开火锅店的事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抵更让婶婶有点眼热,有点不大平衡。
人都会有缺点,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过多苛责的,且这些年自己一家常年在市区,爷爷大多时间都还是小叔夫妻俩照顾。
张宇一时半会不来,张扬得了空,先拿《庐州月》歌词给老爷子看,老爷子戴上老花镜看了好一会儿,才问:“给我看这干嘛?”
张扬道:“不是要拍v嘛,准确去庐州,所以我顺便问问您想不想一块跟着去。”
老爷子听他说完,不答这茬,先指着歌词说:“牵强附会,乱七八糟!”
张扬有点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还在改嘛,要不您帮忙改改?”
“我才懒得管。”
老爷子撇撇嘴,用手指在纸上划了一行,然后再划一行,终于叹一口气,“要改就得全改了,算啦,你写的是你的故事,就别往我身上扯了。”
张扬笑道:“本来就是借个名字嘛。”
老爷子生于徽州,八九岁时随家人来到了庐州,没过几年家人亡故,便开始了孑然一身辗转流落的生活,直到娶妻后才在青城安定下来。
离开庐州时他刚满十四岁,但那已经是人生第一个阶段的结束了。
老爷子虽然说是对歌词不满意,其实倒也不是针对歌词本身,只是张扬写的歌词,与他的真实情感并没有太多共鸣,就像那句“你写的是你的故事”。
老爷子不说话,张扬继续问:“您要不跟着去看看?坐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他在家已经提前说过这事,奶奶没去世的时候,老爷子曾念叨过说想趁着还走的动,回庐州、徽州再去看看,后来奶奶亡故,再也没听他说过。
今年老爷子身体较往年已显出有些衰老,体力、饭量都不如前,张扬才动了这个心思,担心再过几年,老爷子就动不了了。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去吧,去吧,再不去,就走不动咯。”
张微道:“那我也去。”
张扬点点头,笑道:“一块去。”
张宇到夕阳满天时才过来,对张微热情依旧,待张扬就没以前那样亲密了,也不像之前那样缠着张扬问他认不认识谁谁谁了,其实这在今年过年时就有一定的征兆,不过张扬并未注意罢了。
对待这种别扭、纠结的小屁孩就得简单粗暴,张扬没等张微来迂回,直接朝张宇招招手,张宇瞅瞅他,似乎有点不大乐意,张扬又瞪他一眼,他才撇着嘴走过来。
“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啊?”
“有吗?”
“有啊,干嘛?”
“谁?”
“杨予曦,柳之南。”
张宇犹豫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名字,又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堂哥,眼神有点古怪地问:“柳之南还跟你传过绯闻……哥,你没真跟她有什么吧?”
“我跟她有没有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扬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再问:“你们班多少人?”
“干嘛?”
“多少人?”
“四十六。”
“你上次考试排多少?”
“……”
“多少?”
“四十二。”
“下次考试,只要是考试就算,你考进前四十,我送你她俩的签名……”
“真的?”
“前三十签名照,不过只能选一个,前二十两个人签名照都给你,要是能连续两次考在前二十,我带你去见她们。”
“真的?”
“去补课不?”
“去去!你让我去哪我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