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渊试图再下地,试图用双脚行走,但腿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行动迟缓,动作迟钝,只有大脑的思维恢复了,身体动作完完全全跟不上。
唐世渊努力多次,依旧不行,整个人从床上滚下地,居然就连疼痛都迟一步到来。
身体挫痛才终于提醒了他是活着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自己有感知,似乎又没有,沉浸在虚幻的境界中,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
唐世渊趴在地上,手上没力气,爬起来很费力,努力多次依旧在瘫在地上。
直到唐晋腾到来,唐世渊才被抱起回到床上。
“醒了就好。”唐晋腾在床边坐下,看着枯瘦的儿子,心底阵阵感慨。
无论如何,醒来就好,至于别的,再说吧。作为父亲,没什么比儿子健康醒来更好。
“我想一个人静静,父亲您先出去吧。”唐世渊低声道。
唐晋腾看着儿子,缓慢出声道,“你母亲和穆凝去了青城,你姐在那边举行婚礼,明天我也得赶过去,也就一两天,她们就回来了。这几年家里发生了些事情,想知道什么,就问在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至于其他要学的要做的,不用着急。”
“世爵回来了是吗?”唐世渊忽然问。
“回来一阵了。”唐晋腾应道。
“知道了,爸,您出去吧。”唐世渊心底有气,赶人了。
唐世爵回来,是取代他的,这点毫无疑问。可他又能怎么样?不甘心吗?一躺就是四年,难道在这样的情况,唐家还不另外扶持继承人?他,是连不甘都不能有!
唐世渊靠在床上,缓缓闭着眼。
送穆凝去学校念书就仿佛是昨天,车祸让他一晃过去四年,再睁眼,他从天之骄子变成残废。
萱萱轻脚轻手走了进来,站在床边低声说道,“大少爷,唐爷已经走了。”
看着他没有反应的脸,萱萱沉默片刻,自我安慰着至少他没有发火,这就行了。在这里呆了将近四年时间,唐家有关唐大少爷的事情她是听了不少,大少爷为人温和有礼,二少爷是打小就皮,所以萱萱此刻敢站在这里,是不怕大少爷再发火。
因为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基本上不会持续发火。
唐世渊虽然即刻发火,但也没有回应萱萱,萱萱迟疑良久,终于又说:“我想,您一定有很多事情想知道,大少爷,我知道的不多,但也可以跟你说一些。”
唐世渊依旧没出声,萱萱提着胆子靠近了一点,“那,如果你觉得吵,那我就闭嘴。但是现在我不能出去,大少爷,我得帮你按压身上了。因为你一直躺着,身体才成这样。医生说了,必须得每天坚持按穴位,按摩肌肉,身体肌肉才不会坏死。”
萱萱说完就俯身埋头给唐世渊按压双脚,指法和位置都很到位,就是力度达不够。萱萱这认真一次,才知道穆小妞儿为什么手上会长茧子,穆小妞儿说是因为整天给唐世渊按摩长的,萱萱一直都不信,现在信了,她就按了几下,手已经酸得不行。
唐世渊看着手法娴熟的萱萱,起初说她一直照顾他的话,现在信了大半。
他是没多少记忆,但每天都有人帮他按摩身体,他知道。大概是自己意识不清,所以感觉力度上有差。
“你唱首歌来听。”唐世渊淡淡出声。
萱萱知道他是在求证她的话,不过,穆凝唱的歌,她当然都会了,穆凝妈妈是彝族人,彝族有一首传唱度非常高的民间歌谣,穆凝经常唱的就有一首。
“黄昏的时候,我望向故乡,妈妈已做好今夜最美的晚餐,在等着我。鸟儿啊,天耀飞了,别忘了归巢。流水啊,一路匆匆要流向哪里?为何带着这么多的忧伤……”
彝族语言萱萱不懂,就连穆凝都不会说,但穆凝听得懂,也会唱,歌儿是穆凝教萱萱的,发音对还是错,没人知道。
萱萱唱完,期待的看着唐世渊,唐世渊面色沉默着,似乎是这样奇怪的歌声,但音色有些许不一样,现在想想,是什么样的歌声,有些模糊。
“大少爷,我唱完了。”
“穆凝,她还在?”唐世渊忽然莫名的问,萱萱带着笑容的脸渐渐沉默,笑了下,大抵是没料到他一点没对她的歌声做任何点评不说,居然在这时候提起穆凝。
“她不在啊,她跟着三太太去青城玩了。本来……三太太不让她去的,想让她照顾你,可她在屋里呆不住,又加上二少爷在旁边怂恿,所以她就跟着去青城了。”萱萱轻声说道。
穆凝是很动心去青城,那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她没去过但一直想去。可毕竟还有个唐世渊,换萱萱照顾唐世渊,她压根儿不放心,后来辛依说从唐家派个老人过来照顾,也看着阿姨把活儿做得漂亮,她才放心去的。唐世爵是有怂恿,因为穆凝一直在想去又不能去之间徘徊,唐世爵给推动的。
萱萱的话呢,也没说错,只是逻辑上有些许偏差而已。诧异不大,可停在唐世渊耳里,就变了个味道。
萱萱仔细观察着唐世渊的脸色,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良久,唐世渊才低喃出声,“我出事故,一躺就是四年,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她还没离我而去……”
真让他意外,照那小王八蛋那没心没肺的态度,应该是在他出事之后立马就撒手走人的。曾经要不是他的固执和强留,她还愿意跟着他?
萱萱一听唐世渊这话,差点没气个半死。
“我也没离你而去……”萱萱脱口而出。
难道说萱萱对唐世渊就有感情了?这不扯淡呢嘛,就算朝夕相处四年,那毕竟是个活死人,别说,萱萱还真没仔细看过唐世渊。
但此刻,她只是为以后的生活争取而已。
唐世渊微微抬眼,“你是领薪水才在这呆了四年吧?”
护工和女友的身份,难道他是傻子,所以才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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