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垂下眼，“我有数。”人又被他扯到身后，直视颜丽君，“你说别人，当然没我说话的份儿，但你说苏妍，我就不能装没听见了。”

“我那是管教她！”颜丽君强词夺理。

秦屹眼神嘲讽，“一个母亲，能把自己的孩子比作狗？我也是见识了！”

“苏妍，你让他滚！”颜丽君瞪向苏妍，指着门口。

“妈，”眼瞅着冲突升级，苏妍赶紧两边劝，“秦屹，你们别吵吵了。”

苏振生吃过晚饭，又被叫去修猪圈了，西屋的苏励闻声跑过来，苏妍回头说：“小励，去叫爸回来。”

“对，把你爸叫回来，把他赶走。”颜丽君愤怒不已。

苏励担忧的看向后屋里的俩人，秦屹回头看苏励，他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无奈、无助、难过，下巴朝他一点，“去吧。”

苏励惊慌的点点头，掉头就跑了。

“秦屹，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颜丽君语气不善，“你在饭桌上说想跟小妍结婚，结婚行，我不反对，我也希望小妍有个好归宿，可你怎么做的，就拿空话娶她？你要只会说说，我看这婚还是别结了，我们家可不找光玩嘴皮子的人。”

秦屹深吸一口气，脸色如墨。

“现在结婚，谁家不要彩礼，你能出多少啊？”颜丽君把话全摊开了，眼神轻蔑打量秦屹，“我们就不说远的，就眼前村里周山家的女儿，姑爷给了五万彩礼，额外三金还不算，县城里买了楼房，还是三室两厅的，小两口开着轿车都是男方家买的，没隔一个月，又把周山两口子接县城住了，姑爷给买了一百多平的大楼住，还给雇了保姆，吃喝拉撒全姑爷管，你说你能给我们什么？”

“是嘛，”秦屹口气淡淡，“还真挺有钱的。”

“那是，”颜丽君下巴微抬，丝毫没把秦屹放在眼里。

“你们就要这标准？”秦屹反问。

“呵，这标准你达到吗？”满满的讥诮。

“阿姨，我挣钱也不容易，一个人打拼那么多年，多了没有，给苏妍安稳的生活还是足够的，”不等秦屹说完，颜丽君把苏妍拉回来，“你个死蹄子，过来！”

“！”秦屹皱眉去拉人，看到苏妍被扯得拧眉忍着疼，先一步放手。

苏妍扯手腕上的手，“妈，你有话好好说，这干嘛啊。”

“你给我闭嘴！”颜丽君怒骂，“小个小浪蹄子，没汉子你活不了啊，贱得上杆子便宜倒贴，我都替你磕碜。没结婚你就带回来睡，你还要不要个脸，贱不贱。”

秦屹捏紧拳头，骨节咯吱响。

颜丽君甩脸子直指秦屹，“你不要跟我讲你容易不容易的事，我不管你过的怎么样，我不想听，你能答应那些条件吗？而且我和小妍她爸也没工作，身体又不好，小励得花销也需要人负担，这些钱你能出不？不能出就别想娶我女儿。”她回瞪苏妍，“我们可是要靠小妍走出大山的，话我说的够明白吧。”

“妈，你太过分了。”苏妍甩开颜丽君的手，下一秒直接被秦屹握住，他拉住人拦在身后，冷冷的对颜丽君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大山里呆着吧，就别想走出来了。人我肯定娶了，你乐不乐意不关我事，除了她，谁说话也不好使。”秦屹侧过脸，问苏妍：“跟我走不？”

苏妍点头。

秦屹带着苏妍去西屋收拾东西，颜丽君回东屋，坐在炕头拍着大腿，又是哭又是嚎的，骂苏妍不孝。

苏妍收拾好，秦屹把包拎起来，小声说：“对不起。”

苏妍摇头，“没事。”

秦屹盯着她看了几秒，握住她手腕就朝门外走。

俩人在胡同口看到急赶着回来的苏振生和苏励，苏振生拦下两人让他们回去说，秦屹婉拒了，让苏妍带着苏励去前面等他。

秦屹和苏振生蹲在墙角抽烟，俩人唠了不少，临走前秦屹将手里的旅行包放在苏振生脚下，说：

“爸，我早就准备好彩礼了，这是二十万，你收着。”

“这，这可是不得。”苏振生赶紧把包推回去，“我不能要，你和小妍留着自己用，以后结婚了，花销地方多，再添了孩子，就更多费用了，你们留着。”

秦屹按住包，拿下嘴上的烟，缓缓吐出后，说：“这钱我给出去了，肯定不会往回收。但爸有句话我先跟你讲好，这钱是感谢你的，给你的，当初要没你，我也遇不到苏妍，谢谢你给她一条生路，她呢又给了我一份安宁。跟苏妍在一起，总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了，有奔头，也有目标。爸，你放心，我会对苏妍好的，我要对她不好，你来越城把我砍了都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苏振生抽口烟。

秦屹继续说：“阿姨的脾气，也就你能受得了。”

苏振生笑了，吸了吸鼻子说：“她以前也没这样，后来……”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秦屹看眼远处，夜里气温越来越低了，苏妍和苏励冷得在原地跺脚。

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在月光里一下就散了，秦屹将烟头按在地上，留下最后一句话：“爸，这钱你有心就自己把住，我和苏妍走了，太晚怕安全。”

撂下话，秦屹起身就奔着人影走，苏振生赶紧提起地上的旅行包追上去。

秦屹打开车门，坐进去，苏振生看着俩人，“你们开车来的？”

秦屹嗯一声，苏振生把旅行包往他车窗里塞，“爸不能要，你自己留着。”

“爸，”秦屹单手压着包，“拿着。”

苏妍歪着头，“你们说什么呢？”

苏振生看着苏妍，着急的说：“闺女啊，秦屹给我二十万，爸可不能要。”

“……”苏妍愣住了。

秦屹说：“我娶个老婆给彩礼不正常嘛，爸，你赶紧拿着，我们真得走了，不然这路太滑，晚上视线不好，容易出事。”

苏妍拉住秦屹的手腕，“不行，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秦屹笑着看苏妍，“我们？你都要跟我结婚了，咱们孝敬爸的，懂不？”他拍拍苏妍手背，“这事儿听我的。”

苏励踮着脚尖看车里，“姐夫，这是啥车啊？看着真带劲。”

秦屹被他逗笑了，“越野车，跑山路陡坡越野性能好。等以后姐夫回来，带你兜几圈。”

“真哒？”苏励眼睛发亮，“你啥时候还来？”

秦屹笑下，“等有空的。”

“那你们有空记得回来啊。”

苏励毕竟是孩子，大人间的事儿，有些孩子是不会懂的。

“爸，我们走了。天冷，你和小励回去吧。”

“这钱，”苏振生还是不拿，“真不能要。”

“爸，你先收着，晚上带这么多钱赶路不安全，我们走了。”

“拜拜姐夫，”苏励挥手，又喊：“姐，记得回来看我。”

苏妍抹下眼角的泪，“你要听爸的话，寒假作业赶紧写，有不会的题就用微信拍给我，姐给你讲。”

“知道了。”苏励也哭了。

秦屹启动车，苏振生目送吉普车披着月色驶出大山。

……

夜色越来越浓，村落与大山在暮色下沉睡，这里没有城市的喧闹和繁华，沉静的黑夜将人的浮躁遗忘在墨色深处，山路颠簸，黄色牧马人驰骋远去。

苏妍看着身旁的男人，他目光坚韧、深邃，藏在斑驳的月影间，不知所踪。与那夜，她在逼仄的楼梯间里拥住的身影重叠，他坚硬的身躯，挺拔的脊梁，还有淡淡的烟草香，无一不在用他特有的方式，铭刻在她生命里，挥之不去。

手轻抚在他背上，宽厚而结实。

因为他出现了。

他将背交给她。

用胸膛帮她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