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在场的这些流贼头目,都是打过崇祯皇帝主意的。他们都认为,皇帝根本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远比陈奇瑜那狗官要好对付多了。
更为关键的是,一旦打败皇帝,或擒或杀,对于他们的造反大业,都将是一个非常大的里程碑式的成就。
皇帝身边有一万多磐石营护驾,对于任何一路义军来说,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如今这么多路义军刚好在会盟,正是他们最为强大的时候。哪怕皇帝躲在坚固的南阳城内,那也不是不能打了。
张献忠第一个回过神来,立刻追问确认道:“消息属实么?狗皇帝就在南阳城内?”
“是啊,这消息是怎么来的?别是空欢喜一场吧?”罗汝才也是带着一点忐忑问道,似乎就很怕他所期待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左良玉虽然没有追问,可却立刻根据他所掌握的官场消息推断了起来。
不管他们是如何想,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非常期待这个消息是真的。
唯独刘国能和刘越两人,他们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了。在这里待得这些天,他们可是知道,这些流贼不止一次想打皇帝主意的。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要是豁出去,不计伤亡的攻城,未必攻不下南阳城的。
这也就是说,皇帝处于危险之中了。
得到这么一个结论,刘国能转头看了一眼刘越。他们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不过,刘越还是有一点奇怪的。因为皇帝之前给陈奇瑜的圣旨,他是看过的。知道皇帝打赢了河套土默特部,身边全是陕西边军的精锐,而且还有骠骑营和关宁军的。可是,此时听这流贼所言,好像皇帝身边就只有磐石营,这好像不应该啊!
他这边在想着,高一功那边却已经在叙述得来的情报,说皇帝确实在南阳,甚至还露面过一次。不过更多时候,是躲在南阳唐王府内吃喝玩乐。
听到这话,刘越就更是怀疑了。这些流贼不知道真正的皇帝会是怎么样,可他作为锦衣卫的一员,是皇帝的亲军,自然知道皇帝一向勤政,甚至从去年年底开始,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英明神武起来。要说皇帝御驾亲征,跑到了南阳之后,却是躲在唐王府内吃喝玩乐,而不理军情的话,他第一个不信。
事实上,确实如此,他没猜错,南阳那个亮相的皇帝是假的。真正的崇祯皇帝,还在潼关那,就犹如猛虎潜于山林,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就扑向猎物。
之所以如此,是崇祯皇帝根据窃听种子反馈的消息,琢磨了之后,决定给这些流贼定一个目标,让这些流贼不至于遇到困难之后一哄而散,到时候围剿起来就会麻烦的。
既然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觉得自己是个弱鸡可以欺负,那就顺水推舟,立刻传令给孙应元和曹变蛟,让他们找人假扮自己,亮相一下吸引流贼注意,最好能吸引流贼前去南阳。
此时真正的崇祯皇帝,就乐呵呵地在看文字直播,看着流贼被他牵着鼻子走,就感觉好像是在后世玩对战游戏,自己作弊开了战争迷雾,能直接看着对方在干什么而相应地采取行动,感觉很是过瘾!
再说在黑虎庙内,各路流贼头目确认了狗皇帝确实在南阳时,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那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就连左良玉,也是如此。他也只是知道皇帝御驾亲征,可是,皇上带多少人马,走哪里等等,这些具体的消息,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知道一点,当今皇上好面子,既然御驾亲征了,肯定不会躲得远远的。真要那样,还不如不御驾亲征好了。不过走了这么久,才在南阳出现。搞不好是看到这半个月来,这些流贼都打不下城池,因此胆子大了,才正式亮相。
左良玉自然想不到,皇帝出京之后,其实是先去征服河套,绕了个大圈,此时是在潼关而不是在河南。
事实上,其实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崇祯皇帝会先去打河套的土默特部。因此,左良玉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的议事,就进行地很顺利了。
各路流贼最终取得共识,他们合兵一处,一起去打南阳。至于盟主,暂时就没有盟主,而是由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左良玉、惠登相这五个人共同商议决策。
就在这黑虎庙内,斩了鸡头,歃血为盟,约定谁先攻破南阳,抓到或者杀了那狗皇帝的,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盟主!
于是,各路流贼头目立刻返回各自军中,统领军队,浩浩荡荡地往北开去,甚至连这湖北这边占下来的地盘也不要了,集结全部兵力,攻打南阳去了。
甚至他们担心那狗皇帝听说了这边的大军数量,足足将近二十万人马,而惊慌失措逃离南阳,就各自都出了骑兵,一共五千多,先一步赶去南阳,截断南阳和外面的联系。狗皇帝要跑得话,也能拖住他。
对于这个情况,刘国能很是犹豫,找到一个和刘越独处的机会,便着急地说道:“要不,你回去禀告总督大人吧,这么多人马围攻南阳,皇上会有危险的!”
刘越听了,摇摇头道:“不用,流贼的动静,瞒不过总督大人。而且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要回去,就待在军中。皇上应该能从其他途径知道这消息,我们不用担心的。”
对此,刘国能还是担心道:“之前的时候,谁能想到闯王也赶来汇合了,眼下都有二十来万了,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掩了南阳城的。皇上要还待在南阳,那就太危险了!”
看到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刘越沉默了一下,最终稍微透露一点道:“皇上身边绝对不止磐石营这一营人马的,而且听那流贼的消息,也不似皇上平时为人。你放心好了,皇上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点不屑道:“你说这二十万流贼厉害还是十万建虏大军厉害?可最后还不是一样,十万建虏大军,损失了将近三万人马,灰溜溜地跑出关去了。我可以告诉你,别人以为是卢总督他们的功劳,其实都是皇上运筹帷幄,才有了上一次的胜仗。”
“啊?”刘国能一听,有点傻眼了,这个内幕消息,他确实不知道。皇上竟然这么厉害?这简直有点不可想象!
看他这么惊讶的样子,刘越很想再说,从来就没有人能一举歼灭一个蒙古部族,可是,当今皇上却是做到了。谁要是说皇上不会打仗,那就等着吃亏好了!
不过这话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因为关系到皇帝行踪。哪怕他已经相信了刘国能对朝廷的忠心。但是,他倒是很期待,如果刘国能,包括那些以为皇帝好欺负的流贼,要是知道皇帝歼灭土默特部这个大胜仗,不知道会有何感想。他们再能流窜,难道还比得过土默特部这些草原民族更能流窜?
刘越这么想,陈奇瑜就更不用说了。他知道皇帝布局土默特部,那是还在京师的时候就开始了。当今皇上之深谋远虑,陈奇瑜至今想来,都是敬佩不已的。因此,皇帝既然御驾亲征这些流贼,就绝对不会冒失。
对于在南阳突然出现的皇帝,陈奇瑜压根就不信。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磐石营是不可能捧出一个假皇帝的。如今南阳府出现了假皇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上是准备把决战战场选在南阳了。
因此,当陈奇瑜得知所有流贼都往南阳进发时,他却并不慌乱。而是再度调整军队部署,堵住流贼再次南下返回湖北的道路,就和流贼保持着距离,缓缓地向北追击。
二十来万流贼,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比起之前的蝗灾,其实也是差不多了,甚至更甚。至少蝗虫不会攻击人类,而这些流贼,是只要遇到的活得东西,都在他们的劫掠范围,沿途百姓来不及逃走的,家财被抢,人也被裹挟。等到了南阳的时候,流贼人数已经到了二十五万左右了。
流贼骑军可以说日夜兼程,很快赶到了南阳城外。有不少百姓出城劳作,都来不及逃回去,就成了他们的俘虏。稍微一审讯,他们便确认了,皇帝还在城内,并没有离开。
对此,流贼骑军很是高兴,又看着南阳城外,连绵的小麦快要到收获季节了,就更是感觉,来河南这边,是来对了。不但能杀狗皇帝,还能抢到粮食,甚至百姓也多。
城里的明军闻讯之后,如临大敌,立刻严防死守,同时,还想着出城决战。不过,那狗皇帝显然是怕死,不敢派出磐石营的精锐,只是让地方军队出战,结果很快被流贼骑军所败,逃回城去,再也不出来了。
等流贼大军到达的时候,把这些消息一说,顿时,流贼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他娘的,狗皇帝竟然出京送死,估计这个时候连肠子都悔青了吧!”罗汝才哈哈大笑道,“打仗可不是儿戏,真想看看狗皇帝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张献忠一听,跟着大声说道,“肯定是躲在唐王妃的怀里哭啦!”
“……”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都以他们自身的角度去想,觉得崇祯皇帝这个时候肯定后悔了,害怕了,反正就不是英明果断的那种。
不过,在各路流贼中,唯独左良玉感觉有点不对,他当即对各路流贼头目说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点不踏实。皇帝在这里的消息,应该周边的官军都知道才对,他们应该会赶来勤王,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压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人多势众的,周边的官军,有几个敢来送死的?”张献忠一听,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左良玉不是能打的么,之前匆忙想要打败我们,结果如何,连你都被我们杀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对不对?”
那个时候,还不是左良玉一支人马,是两路总兵合兵追击,结果中了张献忠等人的埋伏。此时被他提了出来,参与的罗汝才和惠登相等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对啊,信不信陈奇瑜那狗官如果敢领着一点人马追过来的,老子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张献忠忽然狰狞了脸,盯着左良玉说道,“官军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包括你!”
左良玉一听,脸色一变,正要回骂之时,忽然想起,这里的许多流贼,都是被他追杀过的。正要闹起来,其他流贼肯定不会和他站在一边,便忍了这口气道:“你就是好东西了?有本事,先攻下南阳,把皇帝给抓了啊!”
“这还用你说?”张献忠听了,脸上露出轻视之意,不再理他,而是大声嚷着,他要攻打南阳西面。
在一到南阳的时候,张献忠就保持着自己的作战习惯,先去亲自探查敌军了。因此,他知道,南阳西面是最容易攻进去的。说完之后,他便直接走了,领着他的手下往西边而去。
在这短暂的碰头中,李自成算是说话少的那个人,见到张献忠挑了个地方就走。他也一声不吭的跑了,想着去抢一个好方向。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有样学样。唯独左良玉没有动作,刘国能问之,他才回答道:“皇帝御驾在此,南阳又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就打得下来的!这些流贼就是一群泥腿子,没一点见识。就让他们先打,互相耗些兵力,我们再见机行事!”
说到这里,他转头交代手下悍将张勇道:“派出精锐夜不收,看着总督大人那边,防止出什么幺蛾子!”
他是官场中人,知道五省总督指挥全局,如今皇帝被围,那陈奇瑜的压力就最大。肯定不会一直这么慢吞吞地赶来。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要不然,等回头南阳解围的话,陈奇瑜也会因为来得太晚而被皇帝所恶。
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皇帝其实是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