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迁月喝了一碗醒酒汤,虽然觉得身子暖和许多,但其 虎父无犬子实依旧还是头疼,倒是黄洛洛与商吾秋跟没事人一样下了船。
他们的马也跟着一起上船养在船上,此时倒是下船便能骑,不过马车就又得重新租一辆了。
众人虽然已经看到了成都城,但其实还有一段距离,所谓望山跑死马,他们又要顾及白轻尘的尸身,速度不能太快,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成都虽然被誉为天府之国,但是这里被崇山峻岭环绕,幸有运河相通,客商得以往来,但是陆路却倚仗群山天险,自古就是易守难攻之地,汉初的刘邦,唐时的李隆基都曾在危难之际躲在此处,卧薪尝胆之后反取天下。
故而当初长生殿为祸武林之时,亦有大批武林人士入蜀,各家各派便在巴蜀遍地开花,鼎剑阁、天下盟皆在此处兴起,唐门、峨眉、青城诸派又早盘踞巴蜀,自本朝洪武皇帝以来,川蜀也渐渐成为了除了南京以外的另一个中心。
江迁月对巴蜀武林自然如数家珍,但他这次来始终是为了白轻尘的事,故而顾不上拜会江平昔日的故交,那十二名剑客先回鼎剑阁,而江迁月三人却去了白轻尘的家。
众人一进门自有管家安排下人将马匹带入后院。
白轻尘道:“老忠,这回我把轻云接回来了,你先把他安排在祠堂里。”
白府的管家约有五十岁上下,他父亲就在白府当管家,他也算是子承父业,白府上下除了白轻尘夫妇以外都管他叫声忠叔。
忠叔惊讶的看了一眼马车,应了一声:“诶,我这就吩咐下去,唉,我还是看着些吧,他们粗手粗脚的,唯恐惊扰了二爷。”
白轻尘兄弟二人性子都好,忠叔小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把他当做下人,那时候忠叔年纪最小,没少跟在白轻云屁股后面玩。
当年得知白轻云失踪了的消息时候,他差点随白轻云一起去了,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府中没人号提,但是忠叔也知道二少爷八成是死在云滇了,白轻尘神仙一样的本事,九入云滇都没找回白轻云的尸身,忠叔也早都不抱希望了,如今骤然听说二爷回来了,尽管是一具尸体,他又怎能不激动?
“嗯,去吧,敬儿呢?”白轻尘问道。
“少爷在练武场,叶家的人来挑战了。”忠叔应声道。
“嗯,你去吧,你做事我放心。”
“诶。”忠叔应了一声,便叫上几个下人一起去抬白轻云的尸体去了。
江迁月粗略看了一眼,包括忠叔在内,这几人竟然都有武功在身,而且还都是鼎剑阁的路数,白轻尘自然不可能把鼎剑阁的弟子留在身边放下人,那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武功很可能都是白轻尘教的。
一个肯教所有人下人武功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个有门户之见的人。他能与商吾秋共商五方鬼帝决之事已让江迁月羞愧,今日见了这几名下人,他越大佩服起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常的老人了。
黄洛洛道:“可是有人上门挑战?”
白轻尘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江迁月笑道:“这些人明着说是切磋,实则就是挑战,赢了自然是名满天下,输了也不落什么名声,毕竟只是一场切磋而已,这样的无本买卖谁不愿意做。”
黄洛洛笑道:“看你这幅感同身受的语气,难道你也接受过这种挑战?跟你能比什么,轻功吗?”
江迁月摇摇头,道:“我是没接受过,但我爹年轻时候也做过不少这样无本的买卖,想必白前辈对这种事体会最深吧。”
白轻尘哈哈大笑道:“这事我经历过不少,但是没你爹总结的这么好,说来商渊接到的挑战多吗?”
商吾秋摇摇头,他本来不想说话,但念在白轻尘这几日悉心帮他的份上才开口说道:“教中比武不讲究点到为止。”
白轻尘点点头没有再接话,不讲究点到为止也就是说死伤由天咯,在这种规矩下没有十足把握恐怕很少会有人贸然出手,那敢于挑战他的人也就少了。
这个道理白轻尘也懂,但他却不能像他这样做。
“挑战诶,我还没见过呢,一起去看看呗。”黄洛洛道。
“洛洛别闹,这岂能给外人看。”江迁月赶紧拦一句,毕竟被挑战的人是白轻尘的儿子,他若是赢了还好,一旦要是输了就连白轻尘也没面子。
白轻尘笑道:“有什么不能看的,走。”
“前辈,这……”江迁月犹豫道。
“诶,什么这啊那啊的,我巴不得让这小子在全天下面前输一把呢。”白轻尘说道。
“就是,人家都同意了,你还婆妈什么?”
黄洛洛听说能看热闹也来了劲,江迁月人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与商吾秋一起跟在他们后面。
白轻尘原本要带他们去住的地方,这回转了个弯却走向后院,说是练武场,但其实只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两侧摆着两个兵器架,上面排着各种兵器,但单有一个矮架,整齐插着十余口剑,两侧堆着练气力的石墩和练拳脚的木人,单有一排卷起来的草席是试剑用的,这地方虽然不大,但东西却很齐全,不过想来也是,尽管白轻尘不吝于传授下人武功,他总不至于系统的操练他们,偶尔心血来潮指点几句已是不易了。
中间皆是青石板铺成的空场,此时正有两个年轻人相对而站,其中一人身穿白衣,手中拿着一口宝剑,眉眼与白轻尘三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像商吾秋一样冷,全然没有白轻尘那种随和的感觉,他的身量倒是比白轻尘高不上,江迁月估计他应该就是白轻尘的幺子白敬。
他对面的人叫叶承,乃是巴蜀叶家年轻一辈的高手,看上去比他大上几岁,一身黑布短打,脚下踩着一双黑布鞋,穿白袜子,五官棱角分明,腰间一口横刀,这兵刃兴于唐朝,自宋代唐之后便失传了,近年来戚继光将军做辛酉刀法才将这种兵器重做出来,江湖中会的人不多,而从他持刀的手势来看,他自然是这不多中的一个。
两人一刀一剑,一黑一白,宛如泾渭分明,他们无疑都看到江迁月他们来了,但是两人都没说话,甚至仅用余光看了一眼几人,便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两人的兵器还在鞘中,都也早已出鞘,他们没有把握拿下对方,所以都在寻找着对方的破晓。
一阵清风刮过,吹来一片落叶飘落两人中间,树叶随风打着璇儿,落到两人眼睛高度的时候,骤然裂成四片,随后便是刀剑相交,直到此时,刀剑出鞘的声音才传入江迁月他们的耳中,而这一声几乎与他们交招的声音形成一声长鸣。
白敬脚下一错便至叶承身侧,同时手中长脸刺出,这一剑不仅是角度刁钻,更重要的是他的剑很快,寻常人恐怕还没看清他出剑,剑锋便已穿过他肋骨之间的缝隙,削下他的肺叶了,但叶承并不是寻常人,他脚下退了一步,便拉开一点距离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活下来的时间,同时手中的刀宛如拉开一条匹练,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便在电光火石之间撞开了白敬的剑尖。
自古以来刀重威势,剑走轻灵,故而剑与刀撞大多没有好下场,白敬手上吃力,却是腰间一扭,不但卸掉力道,而且将劣势转为优势,脚下一蹬,身如玉龙,又是一剑如风而出,叶承借着扫刀攻势顺势斜劈而下,两人便战至一处。
白敬身法灵活,出剑冷峻快疾,叶承刀法大开大合,却又粗中有细,两人越战越烈,白敬身法越来越快自四周不停寻找角度攻向叶承,而叶承却只守住中心一块,一柄横刀在手中犹如狂风暴雨一般。
刀罡剑气随着两人交手向外扩散,白轻尘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商吾秋站在江迁月和黄洛洛前面,他虽然没有出手,但他的内力已在身边犹如长江大河环绕,两人交手无心散逸的气劲便被尽数化解,这等使用内力的技巧是商吾秋以前绝不会的。
“那穿黑衣服的汉子不离寸步,便将白衣服的攻势尽数挡下,想来还有余力,等到白衣服的力气用尽,他便可一举取胜了。”黄洛洛点评道。
商吾秋摇摇头,说道:“他的剑速一直在提。”
商吾秋的话虽然简短,但黄洛洛心思通透,经他一提醒,自然便反应了过来,白敬每一剑都比前一剑快,虽然快的并不明显,但是至今为止他的速度依旧在提升,这也说明现在还远没到他的极限。
几人说话功夫,白敬与叶承又过了三十二手,叶承渐渐吃力,已是守多攻少,他一刀再次劈空,旧力用尽新力为升之时,白敬再次出手。
这回他一练刺出十余剑,却比两人初交手时的一剑还快,团团剑光也像一剑一般刺向叶承的右肩,商吾秋似已看到叶承的下场,他也撤去身周的内力,这一场切磋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