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黑漆漆的仿佛刚刚被墨汁染过了一般,风卷过,叶落,漾起池水掀微波,万物寂寥的孤寂,唯有凉风在空中流转。
离麓山,殿内。
冥衍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静默地站了许久,到底还是推门进去,就看到女子一头银发披肩,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风吹散了她的发,窗外皎皎的月辉洒进来,打在她的一头如雪白发上,直刺了他的眼眸。
眸色一痛,他进前。
“来,将药喝了。”
玖晔缓缓转身来,无生气的眸子盯着雾气朦胧的药,倏尔冷笑起来,“嘭”的一声清脆巨响,是她拂袖甩了冥衍手中瓷碗。
“冥衍,即使我喝再多的药,我变不回来了,再也变不回来了”
她大力攥着冥衍的衣襟痛吼出声,到了她俯在冥衍的肩上终于痛哭了出来。
不论是黑发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她都再也回不来了
泪滴落衣衫,灼痛他的心,冥衍一颗心痛到不能呼吸,轻拍着她的后背。
月色幽幽,他目光遥远,想起那日发生的事,记忆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清晰,让他险些呼吸不过来。
别离,是冥衍最为讨厌的词汇,没有之一。
又有多久没有见到他心爱的姑娘,那一颗焦灼的心谁也不会懂得那种感受,当他猜着又是何时遇见,却不料,心念的人已来到他的面前。
而他已是被入眼的一幕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他对她熟悉,他几乎就真的都认不出她了。
是的,银丝,如雪渲白的银丝,白得让他险些置身在噩梦中。
一颗心痛到颤抖,痛到无言让他说出,身上长裙尽被鲜血染红,倭偻着身子,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惊愕,她痛哭,最后,在她断断续续中他知悉这一切都和那个男人有关。
怔怔回神,垂了目,看着这般无助的女人,他强自压抑着胸口的疼痛,嘶哑出声。
“玖晔你别怕,这没有关系,纵使再也变不回来,你还有我,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无时不刻地在。”
玖晔摇摇头,“不不一样。冥衍,我们没有来曰方长了,这一场你对我的关怀亦不会长久,或许到了某一天,你还会厌了我,放开我,丢弃我”
泪如雨下,不知是为了她的一厢情愿,还是为了什么,“所以我走,反正你们都会习惯,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所以被放弃了”
放在她腰身的手紧了又紧,只听冥衍声音焦急带着微颤的说:“玖晔,不会的,这世间谁都会抛弃你,而我魔君冥衍即使负了我所有,我也不会放弃你”
从初遇,从醒来那刻,从无缘故到相逢,他是何其有幸。
玖晔轻轻将他推开,四目相对,她直视着他的目光灼灼,“冥衍,我伤已痊愈,明曰我自会离开,我不想再被人抛弃了。真的或许我就应对自己狠一点,断了自己所能依靠的后路,剩
下也就只能独自前行,你我相识一场已值,不必挽留,也不必追,若一个地方只剩下不想回去的回忆,那么,留下也只会伤心。”
冥衍微微吸了一口气,心脏那处拉扯的痛,他伸手擦去玖晔的眸中泪,低喃:“玖晔,你果然是太没良心了,就像你说,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会因谁而离不开谁活不下去,你哪又会知晓,我冥衍虽为魔君高高在上,可也是孤寂了上千年,又偏偏遇上了你让我有了救赎和信仰。”
救赎和信仰,太难也太漫长,我不想在刻意地用时间去验证什么,反正也好不容易遇到了,也就不想放手了。
玖晔怅然,不知眼泪怎么会刷刷地落了下来,胸口的空落感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找不到最终的归宿,落落无奈。
冥衍,若得有一日你知我是假的,那么,你还能理直气壮的对我说一番话吗
她的沉默在冥衍看去是在质疑,而他有生怕她会就真的不辞而别,他扳正玖晔的双肩,四目相对,紧盯着她,充满坚定的语言,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玖晔,千变万化的是人心,纹丝不动的是命运,就算世界荒芜,总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信徒。那么,你的信徒是谁,无关与我,而我的信徒全都是你。玖晔,万事你莫要把话说的这般决绝,你说你要彻底离开,可是,你离开了离麓山,你不还照样要回到天界,你不是还要留在天界去独自伤心错失了太多,余生还那么长,你难道就真的要这样追悔下去”
声音郑重不容置疑,他的话很动听就差点让玖晔放弃,弯弯唇,泪从眼眶泛出,“冥衍,这一切都晚了,难道你还不懂吗回不去了,全都回不去了,为什么你还不懂”
玖晔的话还没有说完,冥衍已经低头,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如同被一团火焰击中,玖晔浑身一僵,愕然睁大了眼。
他捧起她的脸,吻上她脸上咸湿的泪,
缓缓放开,冥衍与她额角相抵。
“玖晔”
他轻声唤她,微微阖了眸子,两人额角相抵相磨。
“不论你的发还能不回去,你在我眼中都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及。所以,相信我,也去相信你自己。”
玖晔心头滋味百态,君陌的柔情,全都是那个女人的,而眼前冥衍的情深,这一切都如水泡触手可破,都是假的幻想,都是那个叫做苏妩的女人,都不是属于她的。
如何想,怎么不能怨恨,苏妩,有得那个女人的存在,她似乎都是配角。
“玖晔,你相信缘分吗”冥衍微哑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她渐远的思绪,她抬眸,便又听他道:“不管你信不信,因为你我才会去试着相信缘分,所幸,它没有让我失望。”
原本一眼忘记,谁知有了后来的蹉跎,失而复得的心情再也没有什么来的突然,来的让他欣喜。
玖晔抿唇,眸光在深处深邃遥不可及,似乎在透着冥衍看着另一个人,她低声轻喃:“你知道吗缘分的另一种说法是时机,还有一种说法是勇气,而我如今早就丧失了那份勇气。”
失了一腔孤勇便失了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