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哪儿,奴才还不知道……”金松如实禀道。
“下次再发现,跟去看看再说。”鱼蝶儿淡淡道。
若只是给个什么旧相识的姐妹送的,也不算什么大事,说几句,罚两下也便过去了。毕竟她一直都还算是尽心的。
这一件事儿她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圣旨下达的那一刻,鱼蝶儿还是莫名其妙的。
众人跪了一地,听传旨的太监宣读了这一册封的圣旨。
“薛宝林,接旨吧。”裕公公手执圣旨,用那惯有的拖长的腔调说道。
牡丹便起身上前,恭敬又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给予她重大转折的圣旨。
她的眼中有惊喜,还有着一丝忐忑。
一道圣旨将牡丹由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变成了帝王的妃妾,虽然只是从八品的宝林。但也不是最低等。对于一个宫女来说,已是一步登天的荣宠!
牡丹谢恩下去,她急着收拾东西搬去她的新住所。裕公公并没急着走,应了鱼蝶儿客气的挽留,坐下喝茶。
放下茶盏,他甚是眉开眼笑客气道:“鱼女官这儿可是藏龙卧虎,这才没几天,便出了个宝林来。”
“都是她自个的造化,喜棉宫倒是白沾了光。”鱼蝶儿淡淡道。
一切看似好的,未必就当真的好,虚华背后不过是裹了糖衣的毒药。做宫女或许能安生的熬到出宫,熬到自由的那一天。而做了皇上后宫中的一员,那便是永远忘不透这高墙,有的只是用来仰望的,高墙围起的四角天空。
她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决定,后妃无数,有多少至今未谋过圣面,皇上居然看重了牡丹一个宫女,牡丹长的单看是不差,可在后妃当中可就算平凡了。能通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皇上后妃的,哪有丑的呢?而且看牡丹的神情虽然惊喜,却没有意外,似乎心中早已有数了。
毕竟是自己宫里的,这也算个喜讯,着霜儿取了赏钱。
“劳动公公跑这一趟,以后牡丹还请公公多照应了。”鱼蝶儿将绸帕包好的两锭子元宝交到裕公公手里。毕竟牡丹曾是自己身边人,替她打点下也是理应。
“奴才愧领了。”裕公公忙站起身,打了个千儿。“有大人在,倒是用不着奴才照应,薛宝林,今后的路错不了。”他谦虚道。
“我问句不该问的,皇上怎么突然……”她想说怎么就突然册封牡丹为宝林了。话说一半又觉不妥,这算是揣测圣意吗?只是不问问她又不甘心。“做了主子固然是好,可宫女毕竟有朝一日能出宫不是?”
裕公公一笑:“那奴才也说句不该说的,大人是怕牡丹向往自由,这圣旨她不是真心想接?”他摇摇头:似乎有些不置信,意味深长道:“看来大人对底下人太过松懈。”
“哦?公公这话何意?”鱼蝶儿听出他话中玄机,眉头一皱。
“大人这儿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这些日子可是没闲着。”裕公公压低了声,一个她字咬的重重。“奴才只能言尽于此了。”
“好了,洒家也该回去复命了,出来的久了。皇上那儿也离不开人。”他站起身,用那拖长的声调高声说了一句。方才是二人之间的交情与职位,他愿意自称奴才,而站起身他便是传旨太监,身负皇命,不宜再自称奴才。
“你啊,就是性子太纯良,这里边,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他顿住脚,又忍不住说了句,“自己活得好才是真,别的,都是虚的。”
看着他轻甩浮尘走远,鱼蝶儿有些走神,自己活得好才是真?自己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是这样罢了。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真心?
他的话隐晦,却也明白。牡丹的册封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她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
“小金子,你去打探一下,看她这些日子出去都去了哪儿?”鱼蝶儿面无表情吩咐道。
若这处心积虑无伤大雅倒也罢了,可要是损人不利已,自己往后也要离她远着点。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金子一副摩拳擦掌之势。年逾三十才得鱼蝶儿慧眼识珠提拔了他,本就有新大干一番,发挥自己的才能,可是鱼蝶儿这些日子的萎靡让他觉得有些看不到希望,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还没起飞就被生生掰断了翅膀。
现在见主子吩咐了差事,心中高兴万分,立即去行动了。他相信自己能最快时间的办好,虽说自己一直生存在最底层,可人缘那是不差,古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底层人别的办不到,就是这些个风吹草动,鸡毛蒜皮,哪个妃子今天喝了什么汤,哪个娘娘今日又打了奴才,哪个宫女又跟哪个
太监拌嘴了,无所不知。
打探点事不是手到擒来吗?
鱼蝶儿就坐在正殿里等着,她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看似忠厚的牡丹也能出幺蛾子。
三个来时辰的功夫,金松回来了,像是跑了不少地儿,汗淋淋的。
“大人。”他唤一声,欲言又止。
鱼蝶儿会意的屏退了伺候的宫女,金松方开口道:“牡丹,不,薛宝林。”他一时间还改不过口来。“薛宝林这些日子都去皇上那儿送膳呢,宣仪殿一个做洒扫的与奴才是同乡,说就他都见过好几次,还以为是大人派去的呢。”
“哦,就是说你看到的她提着食物出门,实际去给皇上送了?”鱼蝶儿语气淡淡,心里其实也并不平静。
看来牡丹早就算计着了,所以她总是不愿接手别的事务,只喜欢伴在自己左右,殷勤的帮着自己做膳房里的杂事,甚至后来以怕自己太劳累为名而插手膳食。只是想有朝一日能独自做上几道与自己差不离的膳食去讨好皇上。
如果自己一直好好的,她这条路或许还要长远的日子才能到头,巧就巧了自己病了这段日子,刚好她就偷偷的去讨好了,而且功成身就的被册封为妃了。
倒是自己想多了,还想着她若不想为妃,也许自己会顶着冲撞皇上的罪名去说说情,毕竟后妃那么多,也不差她这一个,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她何苦偷偷摸摸的,如果实话说了,也许自己会给她创造机会,帮帮她。主仆一场,她不想留,她想要其他的天地,自己亦不会阻碍她。也没有理由去阻碍谁。只是不该背着自己偷偷摸摸的算计。
毕竟她是喜棉宫的人,是自己的贴身婢女。若是她送给皇上的膳食出了问题,或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使了坏,皇上吃出了事,倒是她一撇干净,推在自己身上。自己一身全是嘴也说不清。
她胆子也未必太大了。还是说富贵荣华的吸引力令她什么都不顾了。
“是!而且似乎不光是送膳。”金松抬眼瞄了一眼鱼蝶儿的神色。
“还有什么?”鱼蝶儿惊道。她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管好自己,可背不住下边的人捅娄子将自己捎带了。
金松犹犹豫豫道:“最近每次送完膳,她都在皇上那逗留许久,应该是在侍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这都是奴才打探来的消息,奴才也不知道确切与否,不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他急急的补充道。
由此可见金松的小心,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不能作肯定之说。但空穴不来风,又是皇上身边打探来的消息。怎么也是不敢乱说的。能套出这些话,金松一定是花费了不少力气的。
怪不得她惊喜却又不吃惊,或许皇上早已许诺她了吧。兑现了定然是惊喜,却不会出乎意料。
“而且奴才还打探到,她还去过太医院,以大人的名义取过一些药石。”
“什么?”鱼蝶儿这下真的大惊。
因着自己在炼制丹药,而且药膳中也需要添加药物,所以与太医院是经常走动的,拿药也是不稀奇的,可是凡需的用药皆是自己亲力亲为,剂量也要把握的精准,因有些药物量适可治病,量过则会伤人。所以关于药石,她从不敢假手他人,何况太医院所出之药皆会记录。
牡丹竟然以自己的名义去拿药,未免太过胆大,若自己警惕些,此事迟早会发现,太医院的取药记录就是她所作所为的证据。还是她觉得一朝飞黄腾达,自己便不敢拿她怎么样,或许因怕着她反咬一口而选择忍气吞声。
是自己太过于亲善?令她如此有恃无恐吗。这是完完全全的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顺带将自己也拉入了危险之地。
膳食么还好说,私自送也就送了,竟然去拿药,这药用在了何处?突然想起裕公公在自己病中来探时,无意中说起的。夸赞自己药力的那些话。
鱼蝶儿陡的毛骨悚然,莫不是牡丹拿了催、情之药放在了皇上的膳食里?
她是疯了吗?此种后宫争宠的法子是被严令禁止的,伤害龙体,罪无可恕,恐怕死都不会让你死的轻快。
可她竟然是借着自己的名义是做这等事!
“可曾看过记录,她拿的些什么药?”鱼蝶儿压下心中的惊怒,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冷了声问道。
金松也知此事重大,凝重了神色道:“奴才看了,那方子跟上次大人拿的补血益气的方子大致相同,只是其中多了几味眼生的药。”
所谓眼生,并不是多稀奇,而是说鱼蝶儿以往根本没拿过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