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里来的呀，说话不是津城口音呢！”

“我是从昌州地区皮县赵家庄公社小常庄来的。”

“噢，从皮县来的，这道可是够远的呀！你是怎么来的呀？”

“开拖拉机来的。”

“开拖拉机来的？司机呢？他怎么不进来？”

“是我自己开拖拉机来的。”

“你？！”

中年妇女惊讶地注视了常永慧好一阵子。

她心里道：“这小丫头除了说话像个大人，看上去也没有别的不一样啊，可是她能开着拖拉机跑一百多公里到津城来买东西！”

而且张口就要半吨塑料薄膜！

“小同志，你买这么多塑料薄膜干嘛用啊？”

津城口音，就是嘛嘛的。

“盖蔬菜大棚用。”

“嘛？蔬菜大棚？！嘛意思呀？“

中年妇女平时卖塑料薄膜，一是工业上用，二是农业用，但是，农业都是做地膜用。

盖蔬菜大棚用，她都没有听说过。

常永慧见这位阿姨同志真的不懂这个，就简略说了一下。

中年妇女听得懞懞懂懂。

不过，她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非同一般。

店里几名店员齐动手，将半吨塑料薄膜秤好。

中年妇女让店里几个男店员帮着搬上拖拉机。

最后，中年妇女结账。

买塑料薄膜的这笔资金，是从常丰机械厂财务上支出的。

常永慧将一打钱递过去，中年妇女接过后，一边数一边道：“票呢？你这半吨塑料薄膜，需要十张票。”

票？！

常永慧没有想到，买塑料薄膜也要票。

常永慧道：“阿姨，我没有票。”

中年妇女脸上一紧，立刻冲外面往拖拉机上搬塑料薄膜的几个男售货员大喊道：“先不要往上搬了，她没有票！”

常永慧看着女售货员：“阿姨，我是从农村来的，哪里有票呀，能照顾我一下不？”

中年妇女道：“不行啊，小同志，塑料薄膜是特供品，我哪敢不收票卖给你啊，那样的话，我就犯错误了，我得做检讨，挨批判，可能还得开除呢！”

常永慧想了一下，看着女售货员：“阿姨，你认识皮县农业科技站站长岳淑萍吗？”

“认识，她常来买东西，不过，认识归认识，守规定归守规定。”

常永慧道：“我能用你们的电话给岳站长打个电话吗？”

中年妇女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这里不讲关系，不走后门。”

常永慧道：“我对她说点别的事，很急的。”

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道：“唉，说点别的事，其实你还是那个意思，不过你想打就打吧，我不让你打，你这小丫头可能就要哭了，我也过意不去啊。”

中年妇女说着，将黑色的手摇电话机从柜台里面的小方桌上移到柜台上。

那时候打电话没有直接拨号，要通过总机转接。

从津城的这个商店到皮县农业科技站岳淑萍的办公室，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总机转接，不过对于常永慧来说，信号基本上还能听得清楚。

“要票？！哦，是要票的，我把这个给忽略了！你让店里的售货员接电话吧！”

常永慧将话筒递向中年妇女售货员。

中年妇女立即摆摆手，紧接着转身到一边去了。

“姐，售货员不接电话，她说不走关系不走后门！”

听筒里沉默一下。

“那好，永慧，你放下电话耐心等一会儿啊！”

岳淑萍这边。

“喂，总机，给我转接李县长。”

在本县，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商义，永慧搞了一个蔬菜大棚，今天上午去津城买塑料薄膜，人家要十张票，我找那个女店长她不理我，我是没有办法解决了，商义你想想办法吧！”

李商义道：“常永慧搞的这个项目是发展方向，一定要支持！好，我来想办法！”

李商义和津城市市长一起上过党校学习班，算是同学，而且成为了好朋友。

十张票，对于堂堂一个津城市市长来说，实在是鸡毛蒜皮。

然而，常永慧买半吨塑料薄膜，还要津城市市长来批，足见那时候办事有多难。

“丁铃铃……”

特殊材料商店的电话响了。

那时候的电话频度极低，特殊材料商店的电话好几天也不响一次。

所以，对于店里的人来说，对今天这个电话很敏感。

禁不住地，中年妇女看了一眼在商店里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的小丫头。

“喂……店长吗？嗯是的，你知道今天来买塑料薄膜的小丫头是谁吗？……”

打来电话的可不是市长，而是市长下级下级的下级，也就是特殊材料商店的直接上级。

“什么？！她就是又登报纸又上广播的那个小英雄？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对待她！”

中年妇女售货员放下电话，冲着正在研究某种新鲜东西的常永慧道：“小英雄，请过来！”

小英雄？！

常永慧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过来了。

“你就是一次又一次救人的惊天动地的小英雄？你怎么不早说？！”

常永慧微微一笑，道：“我要是早说了，你能免票吗？”

“哦，那倒不行，不过我可以尽力向上级争取啊！下次你来买东西，记着还找我啊！”

中年妇女售货员转头，冲着那几个男售货员道：“快快快，赶紧把塑料薄膜给小英雄装上拖拉机吧！”

几个男售货员一听这是大名鼎鼎的小英雄，全都对常永慧刮目相看。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半吨塑料薄膜装上拖拉机。

常永慧付完了钱，道：“谢谢店长关照！”

刚才，电话里那人称呼中年妇女为店长，常永慧听得清清楚楚。

常永慧出了商店，纵身进入拖拉机的驾驶室。

常永慧刚刚发动拖拉机，中年女人售货员急匆匆地来到驾驶室旁边。

“遵照上级指示，送给小英雄十罐万能胶，请收下！”

那可是当时最好的万能胶，建设大棚用得着。

“谢谢阿姨！谢谢店长！”

“不用谢，你需要嘛东西你就随时来找我吧！”

常永慧高高兴兴地开着拖拉机回到小常庄，直接开到试验田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