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翠花道：“好，就听二丫的！”

老天爷帮忙，天天大晴天，夏翠花这两天不干别的，就专心晾晒麦粒，隔一会儿就把麦粒攉拉一遍，所以才两天麦粒就全干了。

全家人都想尽快吃到今年的白面，尝尝有什么不一样，麦粒全干之后，常国柱和夏翠花把农具棚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常永慧这才发现，原来农具棚里有一个石磨。

常家目前的院子太小了，只能把石磨安置在农具棚里，反正石磨不常用，一年也就用五六回，不过即使五六回，这也够麻烦的，每次要倒腾一大堆农具啊。

夏翠花一边往外搬农具一边对丈夫道：“麦子多了，今年其他粮食也少不了，以后用磨的次数多了，等秋后盖了大房子，有了大院子，得专门建一个小磨房了。”

常国柱道：“俺也是这么盘算的。”

常永慧听着，看看目前的小院子、三间土房子、农具棚，以及其他简陋设施，脑子里想了好几个问题。

“仅仅建一个小磨房吗？不，还得给信天翁建一个专门的小屋。”

“爹娘说把三间土房子变成六间砖瓦房，六间恐怕也不够吧？”

“要建一个四合院，还要有一个后院就好了，可以多种东西，还可以养殖一些东西，比如王八啊，鱼啊，河螃蟹能养不？”

“不过，远景，现在只能装在俺的心里，说得太早了，可能他们的思路跟不上呢，到俺爸俺娘的近期目标实现了，他们就会认识到，原来还有更高的目标呢！”

常永慧来到娘的面前：“娘，俺真盼着咱家有大房子，有大院子，有单独的小磨房，还有……”

常永慧指了指信天翁所在的鸟笼子：“到时候给它们建一个单独的地方吧。”

这几天，常国柱和夏翠花，常永生，光顾着晒麦子脱麦粒了，其他的都忽略了，经常永慧手一指，嘴一说，他们这才发现，信天翁的鸟笼子里面有变化了！

他们看到，那个鸟笼子里，除了两只大鸟以外，竟然多了两只小鸟！

夏翠花：“啥时候大鸟孵出小鸟来了？”

常永生：“不是只有一个鸟蛋吗，怎么孵出来两只小鸟？”

常国柱：“这才多少天啊，小鸟就长那么大了，都有大鸟的三分之一大了！”

他们无法解释，都把目光投在常永慧脸上，希望二丫给答案。

常永慧道：“爸爸，娘，哥，俺也不知道，俺是今天早上才看到的，所以俺就想到，给它们建一个单独的地方，因为大母鸟还会继续下蛋，小母鸟长大了也会下蛋，会孵出好多好多的小鸟来呢！”

小母鸟？！

夏翠花道：“二丫，你怎么看出来，那两只小鸟，有一只是母的？”

常永慧道：“娘，当初孵小鸡的时候，你不是说，辨认公的还是母的，要看鸡冠子吗，你看，小鸟的头顶上，也有冠子。”

夏翠花定睛一看，可不是，两只小鸟，一个冠子大，一个冠子小。

夏翠花激动了：“二丫人小鬼大，娘都比不过你了！”

常永慧：“娘你说啥呀，哪有女儿比娘厉害的？”

夏翠花道：“二丫你就是比娘厉害！”

常国柱和常永生爷俩都在听着，都在微笑。

常国柱对夏翠花道：“明天俺要去公社开会，现在咱们就磨面粉吧！”

夏翠花道：“好！”

磨面粉，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夏翠花要把农具棚里打扫干净，毕竟，平时只存放农具，从来不打扫，地上积满了污尘，四面墙上也挂满了灰土，特别是棚子顶上，有老一代蜘蛛废弃的蜘蛛网，有老鼠在房梁上拉的屎，还有壁虎子撒的尿，壁虎的尿是有毒的，还有积尘形成的尘穗子等等，磨面粉时，这些东西在掉进面粉里，那就不妙了。

常国柱也要做一些准备工作，他把石磨的上下两个磨盘全部拆下来，将有纹齿的一面朝上放在地上。

纹齿，就是两个磨盘相接的那一面，有着深度大约在一公分的小沟沟，小沟沟的顶端像是刀刃，就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纹齿，才能将粮食磨成粉，平滑的石头怎么可能将粮食磨成粉。

别说平滑，就是纹齿钝了，也会影响磨面粉的效率和质量。

常国柱将两个磨盘纹齿朝上放在地上之后，回西屋，从放工具的抽屉里拿来一把锤子，一根“冲子”。

锤子好理解，“冲子”，就是一根比一般的铁要硬得多的半尺多长的淬火钢棍，它可以“冲”石器。

常国柱右手提着锤子，左手握着冲子，冲子呈三十度角对准磨盘上的纹齿凹槽，用锤子砸冲子顶端，将凹槽冲得深一些，这样，纹齿就变得锋利了。

“当当当……”

随着常国柱手握锤子敲打，冲子和磨盘纹齿接触的地方，爆发出片片火星。

常永慧在旁边看着，渐渐地就看出了名堂。

“这是为了把麦粒更好的磨碎……好吧，俺让那些纹齿更锋利、更坚硬一些。”

常国柱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把上下两个磨盘的凹槽全部冲好了，然后，他先用扫帚将磨盘上的粉末扫干净，接着从压力井那里压了一桶水，哗哗啦啦地冲洗两个磨盘，为的是将磨盘上的粉末冲洗得彻底干净，一点也没有，要知道，只要有一点石头粉末，面粉就会牙碜，再好的面粉也就入口无感了。

常国柱将两个磨盘冲洗得干干净净之后，用手指试试纹齿的锋利程度。

“咦？这一次石磨打磨得这么好？纹齿竟然如此锋利？”

这个想法只是在常国柱的脑海里一闪而已，现在他急于把磨盘安装好尽快磨面粉，争取今天晚上就吃上今年的白面。

农具棚里，有一个红砖和水泥结构的台子，大约一米半高，台子上有一个圆形的和磨盘直径相符的凹槽，常国柱将石磨的下面那个磨盘放进凹槽，严严实实正好卡住。

下面那个磨盘的中间，有一个楔进圆形凹槽的浑圆枣木桩子，固定得非常牢靠，而上面的磨盘中间有一个圆形凹槽，直径正好和下面的圆桩子相符，凹槽直径稍微大一点点，这样上面的磨盘就能以圆桩子为轴心旋转了。

上面磨盘体上，有两个相互对应的圆孔，推磨的时候将两根茶杯粗的木棍横着插进圆孔，两个人一边，双手木棍向前推磨。

推的粮食多的时候，就到生产队去借小毛驴，将小毛驴套在木棍上，再用帆布将小毛驴的眼睛捂上，小毛驴就乖乖地转着圈推磨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人力推磨，因为到生产队去借小毛驴，那是要扣掉几个工分的。

上面那个磨盘中间有一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圆孔，那是放粮食的，粮食通过圆孔流到上下磨盘之间，而上下磨盘之间缝隙中间高一点，四周低一点，这样磨碎的粮食就自行向外流出，洒落在磨盘底座上的一圈凹槽里。

一切准备就绪了，圆孔里的麦粒也填满了，现在开始推磨了，常国柱力气大，他一个人就可以推动石磨，在他的推动下，石磨轰轰轰地旋转起来，夏翠花用一个葫芦做的瓢从旁边的口袋里挖麦粒，不停地将麦粒填进磨盘的圆孔里。

一定要保持圆孔里的麦粒不断，否则石磨打空转，就会磨下石粉，导致面粉牙碜。

常永生对这个不新鲜，到那边拴羊的地方精心伺候他心爱的羊去了，而常永慧却是感到十分新鲜，站在棚口，兴致勃勃地看着爹娘操作。

常国柱推着石磨转了几圈之后，磨盘四周的缝隙就开始洒落碎麦粒了，不一样的麦香，顿时溢满了整个棚子。

这些碎末可不是面粉，而是碎麦粒，里面掺杂着麸子，夏翠花左手操起瓢，右手握着一把小苕帚，一边跟着丈夫的速度顺着转圈，一边用小苕帚将磨盘底座凹槽里的碎麦粒扫到瓢里，转身将瓢里的碎麦粒倒进放在大箥萝里的小圆箩里，小圆箩底部的丝网很细密，用它把面粉箩出来。

箩面粉，可以用双手握着箩转圈，也可以用特殊工具，夏翠花习惯用特殊工具，她从那一大堆工具里找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由两条木棍加两个顶头做成的东西，那东西名叫“箩担”。

夏翠花将箩担横担在大簸箩里，将小圆箩放在箩担上，双手握着小圆箩，沿着箩担来回推动，这样箩面粉，不但省劲，而且效率高。

常永慧第一眼看到娘拿来的箩担之后就眼睛一亮：那箩担竟然是地地道道的黄花梨木做成的，而且这东西至少上百年了。

这又是一件宝贝。

夏翠花在箩面粉，常永慧见磨盘底座上的凹槽里碎麦粒又积满了，而上面的磨盘圆孔里的麦粒快耗光了，便立即进入磨道，学着刚才娘的操作，将磨盘顶上麦粒划拉到圆孔里，转身拿起麦粒口袋上的瓢和小苕帚，将磨盘底座凹槽里碎麦粒扫到瓢里，递给娘。

夏翠花道：“二丫太聪明了，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接着，夏翠花将箩里的碎麦粒倒进磨盘的圆孔里，磨第二遍。

磨面粉，要磨三遍，第一遍和第三遍的面粉都是次面粉，只有第二遍的面粉是最好的面粉。

常永慧见爸爸脸上开始出汗了，就悄悄地给爸爸加了一点力，足够爸爸轻轻松松地推一个小时的磨了。

夏翠花将头遍面粉、二遍面粉、三遍面粉分别装在三个面粉袋里，面粉袋和口袋可不一样，它是用细布做成的，布料比口袋的布料细得多，防止面粉溢出来。

过去年代这种磨面粉麻烦吧，没有错，是麻烦，但是这样磨出来的面粉，味道大不一样，比机器加工出来的面粉好吃十倍，可惜现在吃不上那种用石磨磨的面粉了。

今天总共磨了一口袋麦粒，一百斤，出的三遍面粉是八十五斤，这叫“八五面”，比“九零面”和“九五面”好吃得多。

出的十五斤麸子用来喂猪和鸡，两头猪也该享享口福了，特别是大母猪，已经肚子老大，快临产了，更应该加强营养。

鸡也不能亏待它们，它们下蛋太勤快了，都是一天下一个，没有偷懒的。

面粉磨好了，夏翠花问两个孩子：“老傻二丫，馒头，包子，大饼，合子，饺子，面条，你们想吃哪样？”

常永生道：“娘，俺都想吃！”

常永慧道：“俺哥说得对！”

夏翠花哈哈大笑了：“哈哈，好，那就先从馒头开始吃吧，新面粉蒸馒头最白最香！”

这几天常国柱兴头很大，利用工余时间带着两个孩子到野外抓来两只布谷鸟，又带着两个孩子亲手扳了几斤小鱼，夏翠花在大铁锅里蒸上馒头之后，在小铁锅里炖了肉，熬了鱼汤，又炒了一碗自家种的茄子，一碗自家种的辣椒，拌了一盘新结的嫩黄瓜。

馒头出锅了，夏翠花揭开锅盖，哇，这大白馒头啊，一个是一个，像是刚刚长出来的大白蘑菇，散发着浓浓的诱人香气。

夏翠花忍住汤手的热，将大白馒头一个个地从锅里的屉上拿到细高粱杆做成的茾子上，双手端到饭桌上。

一家四口围着不到半米高的方桌，坐在小板凳上，就着鸟肉，鱼汤，小菜，开吃大白馒头。

常国柱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他要尝尝今年的馒头和往年相比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咦？！这馒头味道就是不一样！不光香，还有一种独特的甜味！”

夏翠花也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品尝：“嗯！味是不一样！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常永生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拿筷子夹肉，一口接一口地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好吃，好吃，真好吃，俺吃不够……”

常永慧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也在品尝：“俺施加了法力的麦子到底有什么不同？除了一家人享口福外还有什么作用？”

毫无疑问，这种麦子粉做成的食物吃下去，会对身体大有好处，老人长寿，青壮年劲头大，孩子们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