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灯光昏黄。?
文先生思索良久,深吸口气。
但他身子底弱,不禁岔了气,咳出声来。
这一咳嗽,足有小半柱香之久,让他脸色都开始涨红,几乎咳出血丝来。
而在此期间,清原的声音,却也也沉静了下来,静静等候着什么。
实际上,以清原残留在他身上的法力,是足以让他平复下来的,但清原并没有相助,而是任其自然。
这位文先生不断咳嗽,也愈明白了自己身子的虚弱。
这般虚弱态势,倘若不去理会,任由病症伤势恶化下去,不久之后,想来便真是大限将至了。
他叹了一声,心中苦笑,时日终究还是不多了。
“我该怎么做?”
文先生叹了声,问道。
“倒也简单。”
清原说道:“你准备一个紫檀木盒,内中空置,上面系上你一缕丝,再暗中派遣一队精兵,护送到东南方向,直至一处名为西山的地界,无须停留,绕过一圈,便回返京城。”
文先生不禁有讶然之色,道:“这是为何?”
清原平静道:“不必多问,只要照我所言,待到回返京城之后,那紫檀木盒当中,便有足以替代你这具肉身的物事。”
文先生脸色变化不定,惊讶而又骇异。
只须派遣一队精兵,护送一个空盒,绕过一圈,回返京城,便会有替代他躯体的物事?
这种事情,未免过于匪夷所思。
哪怕文先生这般人物,对于修道人也有几分了解,可是也仍有难以置信之感。
……
洞天福地之中。
清原看着古镜之先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西山所在,便是他如今洞天福地的外界所在。
三危之山,便隐在西山之内,只是对于外人而言,极为隐秘,就连鸿烁这等人仙,都不易察觉。
当初清原受得花魅指引,来到此处,便是一无所获……如非是后来葛果儿以星光指点,他也万难觉这西山当中还隐着一座三危之山,在三危之山当中还又藏有一界,是为洞天福地。
“这洞天福地之外,周边有着守正道门驻守之人。”
“但如今封神大势所向,这世间修道之人,往往对俗世大军有所避讳……以这一队精兵为遮掩,来绕过此处,想来可以让我在其中略施手段,瞒过这些守正道门的道人。”
“我既是变数,也就与其他修道人不同,加上本身凝就道意,五行兼备,正是不惧这军中杀机,可以在当中动些手脚。”
清原微微一笑,心道:“便是守正道门,也断然不会想到,我身在洞天福地,隔绝外界,却还能以此来动手脚。”
……
房中灯火摇曳将灭。
文先生默然许久,说道:“好。”
以他的身份,派出上百精兵,也不是难事。
尽管对于这个清原那鬼神莫测的手段,感到心惊骇异,但确实也容不得他多加考虑。
“既是如此,自是最好。”
清原也略微松了口气,如若文先生当真宁死不从,他便也只能运用从蛮部妖神那里得来的神术,将此人操纵在手,强行使唤。
但他对于文先生并无恶感,如非必要,也不愿这般行事。
更何况,文先生气运深沉,加上本身对于世间道理,有着莫大的领悟,虽不比云镜先生,但放在唐时,也堪称大学士的人物……哪怕是成就人仙的清原,要将之操纵在手,也是极为艰难。
何况清原本人困在洞天福地之中,一缕分神在外,本也是力有不逮,真正到了要将之强行降服的地步,其实能否成功,也还是两说。
如今这般,能互相合作,避免了动强的局面,也让清原心中有些轻松。
然而,就在这时,又听文先生说道:“但我十分疑惑,你借我一具躯体,使我继续存活,于你又有何用?”
清原说道:“因为这具躯体的举动,由我来操纵,自有功德能入我身。”
文先生面色骤然一变。
而洞天福地中的清原,也只是看着古镜之中的场景,笑而不语,成竹在胸。
过得片刻,便听文先生开口。
“我并不想要作为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文先生语气坚定,沉声道:“人可死,不可辱。”
清原笑道:“我一向敬重先生,这也是不愿强行降服先生为奴仆的原因之一。待得你换过躯体之后,我一缕分神系在你身,但凡遇事,你我都可以互相交谈一番,而最终如何决定,我可答应,全以先生之意为重……”
文先生仍然难以平静下来,只是以他的见识及城府,却也在片刻之间想到了许多,低沉道:“如何以我为重?”
清原说道:“这具肉身交由与我操纵,而如何行事,尽都由你。”
“也即是说……但凡遇事,我若能说服先生,便以我之意行事,而若无法说服先生,也就照你之意行事。”
说着,清原不禁笑了声,道:“实际上,若是先生被我说服了,我的意思自然也就等同于先生的意思。你我今后行事,便以此为律,先生以为如何?”
文先生低沉道:“我真能自行择选么?”
清原笑声顿时传来,显得十分温和仁善,旋即说道:“不能。”
文先生默然片刻,然后叹息道:“既然没得选,又何必多问?只不过,我仍有些想法……”
清原平静道:“先生还有什么想法?”
文先生说道:“我总该有些隐秘之时,你总不能一直窥探于我罢?”
清原沉默片刻,沉吟说道:“其实我若要瞒你,先生也现不了,但既然你我愿意合作,便该是坦诚相待……我不会给你什么私下隐秘之时,无论你要如厕,还是要寻女子同房,都是一样。”
“你……”
文先生顿时面有怒色。
而清原仿若未见,悠悠说道:“更何况,换过肉身,你非凡人,其实这些事情,也可避免的。”
文先生口中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脸色阵青阵白。
“先生也不必与我耍什么心机。”
清原叹了声,说道:“我所使乃八方道眼之术,以你身上残留的法力及分神为根本,显化出来,时时刻刻皆能显露在我眼前……而以我道行而言,日夜施展此法,日夜监察不休,也仍然谈不上疲累,更谈不上休息。”
“一日有十二个时辰,那么我便能盯着先生十二个时辰。”
“实际上,用一缕分神,与先生共用一体,也是让你我之间,更为亲近一些。”
说到这里,清原毫不避讳地笑出声来,说道:“先生虽是凡人,但也是世间绝顶的聪明人,我终究是有忌惮的……若不能时时见得,万一让先生抽了空闲,稍微动些手脚,作些暗示,从而坏了我的好事,那又当如何?”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