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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价四千三百八,一次性付款享九折优惠,银行五成五年按揭,三房两厅大平层、尊享正宗南亚风情……
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售楼广告,吸引了没能目睹房东连人带车栽进水塘的果然的注意,也让他陷入了沉思。
这里是深城关外的城中村,而关内才是全国人民所向往的经济特区,延续了数年的通货膨胀、据说今年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两年前正式执行的商品房预售制度,让关内外的房价即便是回落了不少、也依然显得有些骇人听闻,动辄六七千起的均价、显然不是工薪阶层所能够承受的,应运而生的银行按揭贷款此时则还不为购房者们所理解和接受,所以房开商们也就给出了各种优惠,就连买房落户这种手段也都施展了出来,可惜房市惯来是买涨不买跌的,所以今年深城房地产市场的整体大萧条、也就能够被理解和接受了。
不过关内六七多、关外两千出头的房价,在电台主持人的言语中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因为明年香港会回归、关内的房价也需要跟国际接轨,潜台词自然是上升空间无限、抄底的时机已经到来,但一个名为‘慕澜花园’的小区却因为退房潮的涌现,而引发了诸多的关注……
男主持人:其实退房者们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风水不好嘛、谁敢买?推开窗户就是乱葬岗,半夜一睁眼、外面鬼火飘啊飘的,下个雨、水渠里还有女人的呜咽之声,就算是大男人都会怕的啦……”
女主持人:哎呀!寒毛都竖起来啦,住在这个慕澜花园的居民们可怎么办?再说了,这样的房子怎么就能卖呢?这房开商也太缺德了吧?
男主持人:慕澜花园原先的开发商横死在工地,之后才由一个马来西亚爱国侨企接手,但大马的这个爱国侨企显然对这边的风土习俗不了解,听说慕澜花园开发之前就被风水大师断言是凶煞邪气汇聚之地,据说不管什么人来开发、要是不改风水都会‘人财两失’的,看看吧,现在又是降价、又是送户口、提高按揭比例的,销量依然惨淡、退房者众啊,所以啊、居家风水这个问题真的是马虎不得……
女主持人惊呼:那可怎么办呀?内地大搞招商引资、把人家海外爱国侨企引进来了,不是说有困难找政府的吗?
男主持人:问题是这样的困难政府也很为难的好不好?而且啊,人家风水大师说的好准的啦,慕澜花园竣工不久、穆姓的大老板就出了车祸……
慕澜花园?
马来西亚爱国侨企?
穆姓大老板出了车祸?
扶着栏杆的果然,怔住了。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在他的脑海里浮现,潮水般的记忆也随之涌来,他想起了许多事儿、记起了许多的人,更让他隐隐意识到老天爷让他重获新生,可能绝非只是让他拥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面对着院门外的水塘,果然明白自己正处于一个变革的年代,这是一个被称之为最好的、但也是最无奈的年代,这是一个草莽之中可以出英雄、寒门还能出贵子的年代,只身为一名重生人士,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而前世的缺憾、若是这一世不能予以弥补,即便是老天爷不说什么、果然也觉得自己是无法释怀的。
更何况,慕澜花园的那个女人,本就不该香消玉殒……
“果子!赶紧进来收拾东西啊……”
屋里面传来的呼唤声、打断了果然的沉思,他转身进了屋、见龚祝仁正忙着打包,可就有些奇怪了。
“还不赶紧溜?房东一会带人来收拾咱们可怎么办?他是这儿的地头蛇,咱们哪里惹得起这种人?”
意识到龚祝仁在担心什么,果然也不想解释过多,让他穿好衣服赶紧跟自己去找烧烤店的老板,今天需要办的事儿还很多,时间耽误不得。
龚祝仁的脸垮了下来,斯斯艾艾的说。“果子啊,阿娇走了、你可不能破罐子破摔啊,你昨天已经吐成那样、今儿再喝要出人命了,再说了,明天必须要去打卡上班的,再请假是要扣生活费的……”
上班的那工厂名义上是中外合资、但实际上却是张家村村长家的私产,在厂里上班的打工仔包吃住、月薪是一千二,而以‘实习’为名义被派过来的学生们却只有两百块的生活费,一个月放一天的假、可谓是标准的血汗工厂,只是在这个年代还没人这么提,不过关外的这些合资厂却真的是很混账、很欺负人的……
“果子?”
意识到走神了,果然晃了晃脑袋便说。“欠的酒钱不要还啊?”
龚祝仁一脸的不信。“还钱也不至于这么急吧?这才十点半啊,烧烤店要下午三点多才开门呢……”
“烧烤店是下店上屋的,我是去还钱的、又不是去喝酒,赶紧的!”
龚祝仁哪里肯信他是去还钱的?但在果然的一再催促下还是穿上了衣服随着他出了门,到了那烧烤店、见卷帘门还关着便说。“瞧瞧?人家还没开门呢,咱们晚点再过来就是了……”
嘭嘭嘭!
果然上去就砸门,吓的龚祝仁脸都白了,嚷嚷着‘别发疯’想要拽着他走,却不料果然摆出了一副门不开、就砸到这门开为止的架势!
很快,二楼铝合金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个光头从里面探出了半张脸。“砸什么砸啊?催命呢!也不瞅瞅现在是才几点?”
果然仰起头也吼了起来。“要不要钱了?不要,那我可就真走了!”
见楼底下这小子比自己还凶、还要横,烧烤店的老板定睛一看却是差点气乐了,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店里吐了个稀里哗啦、扯着嗓干嚎、兜里连十块钱都掏不出来的那傻小子?要不是晓得他就租住在马进喜的院子里、昨天晚上哪里肯让他一抹嘴就走了?吼了一嗓子‘等着’,光头赶紧下楼开了门,见果然捏手里着张百元大钞、伸手便准备给收了。
果然没好气儿的道。“抢钱啊?昨天晚上欠了多少,先说清楚!”
光头老板一怔,瞪起了牛眼、摆出了一副要发表的架势,可见对方没半点的畏惧、反倒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晓得镇不住、也就只好回店里取了赊账的单子,说昨晚上光啤酒就是四十八块,菜钱只有三十九。
将钱递了过去,果然柜台旁边的冰箱里取了两瓶矿泉水、扔了瓶给龚祝仁,然后便冲着准备找钱光头老板说。“甭找了,跟你打听个人……”
一瓶冰冻矿泉水才一块五,凭白能赚了十来块、大光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拍着胸脯说,只要是这一片儿的、就没他不认识的人,打听人、找他就对了。
“瘦猴,知道住哪儿吗?”
“瘦猴?”光头老板怔住了。“哪个瘦猴?”
“姓候的那个瘦猴,”果然说着见光头勃然色变、故意撇起了嘴。“怎么?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光头老板光火了,张家村里就没他不认识的人!
村里被人叫做是‘瘦猴’只有一个,不过说起这小子、那就不得不从他爹说起。
村里曾经有个铁塔般的硬汉、人称候老爹,那是个在海上讨生活的老船工,可惜是个一根筋的夯货,儿子叫候志、并非是亲生的,而是从海边捡回来的。
候老爹的婆娘据说也是买回来的,前些年候老爹出海就没能回的来,他家的院子里被人扔了包钞票,结果候老爹的婆娘就带着那包钱跑了,后来公安说候老爹是帮人跑私货、撞上水警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的犯罪分子,村里人这才晓得那贩私货的东家算的上是仁义,不过也正是那包算是丧葬费和抚恤金、却气死了候家的爷奶,瘦猴也就成了没人管、没人教的野孩子。
村里懂事儿的、不懂事儿的孩子们开始欺负沦为了孤儿的候志,那小子是个犟的、狠茬儿,被欺负的狠了敢玩命儿,下手既黑且狠,结果惹的那些孩子们父母恼怒,烧烤店的老板依稀记得那小子当时也就十一二岁吧,打不过、骂不赢、跑不脱,被揍了就半夜往人家里泼大粪、在人家门头上挂剥了皮的死猫、死耗子,后来发展到扔蛇、扔马蜂窝,惹得村长怒了真怒、干脆带着人一把火把他家的老房子给烧了,还把这小子给撵出了村,任由他自生自灭。
只是没过两年、这小子就回来了,还带着给他撑腰的大混混,烧了他家老屋的那些人都被收拾的服帖了,这小子也不跟村里人打交道,一个人搬进了老村屋住了下来,神出鬼没的,也没人晓得他靠什么生活……
烧烤店老板觉得候志这小子肯定早晚要出事儿,懒得跟果然这种打工仔的废话、说了地址还给指明了方向。
龚祝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跟着果然去买了口罩、绳子和胶带,去药店买了针头、针筒、针灸针、橡胶管,龚祝仁反正到最后都麻木了,觉得要是再买上把杀猪刀,绑架杀人的工具也就置办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