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就这么安静地在桌案后方坐着,不声不响地看着窗外,嘴角略微戏谑地翘起。
当然,晋升大宗师之后,石之轩新掌握的‘生死意境’领域,则早已扩散了出去,将室内和屋外方圆六丈范围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
不知多久过去,石之轩的目光移动,看向了房门,脸上戏谑之意更重。
啪、啪。
房门被轻轻敲响。
“师侄阴葵派绾绾,请见邪王师叔。”声音犹如清泉,更似轻铃,女声嚅嚅喏喏,娇媚生怜。
“呵…进来吧。”石之轩轻笑一声。
嘎吱。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灯火照耀之下,门口出现了一名精灵般的绝美人儿。
“一晃经年,想不到当初的小女娃,都长这么大了。”石之轩一来终于晋升大宗师,二来复活爱妻有望,因此心中的戾气降低了很多,面对眼前绾绾,不但没有露出威严拒色,反而显得十分平和,有如慈祥老者。
“弟子绾绾,拜见邪王师叔。”绾绾抿着俏薄嘴唇,弯着诱人的唇线,十分恭敬地向着石之轩徐徐施礼。
石之轩微微点头,打量绾绾片刻,这才问道:“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求师叔看在同为圣门的份上。”绾绾再次福身,抬起头,面色略微郑重地说道:“白天那人,果真是仙吗?”
“怎么?祝玉妍慌了?”石之轩并没有回答,反而戏谑询问。
“师叔误会,慌的是师侄哩。”绾绾微微摇头,又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说道:“洛阳只有师侄一人,因此,被吓到的也仅有师侄一人。”
石之轩盯着绾绾双眼,不过他不得不感叹,绾绾这个后辈弟子真是太优秀了,从那双迷人的双眼之内,石之轩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再想到自己那两名弟子,一对比,顿时心中颇生郁闷。
微微摇头,石之轩收回思绪,再次问道:“是仙为何?不是又何?”
绾绾双眼猛然一亮,又瞬间升起惊惧的神色,原本的平静不复存在。
绾绾太聪明了,从石之轩将‘是仙’这句话放在了前头,她便大致猜到了结果,因而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绾绾看来,白天那人即便不是真仙,恐怕也不是一般概念可以形容的了。
想到这里,绾绾干脆不再遮掩情绪,略显恐慌着说道:“请师叔明示,世间出现此人,我圣门当如何行事?”
“你能做主?”石之轩仍未回答。
“师尊闭关,将一切事务交给了弟子处理。”绾绾连忙回答:“原本我们打算争取‘杨公宝库’,再支配傀儡去起义扩军。但如今财宝归为杨广,更添仙助,我圣门计划已将近覆灭矣…”
石之轩闻言沉默,盯着绾绾不再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师叔?”半晌,绾绾语气怜怜地出声,表情同样楚楚。
石之轩回神,又看了看绾绾,这才微声一叹。
自从晋升‘大宗师’之后,石之轩看开、放下了世间的许多事。刚才心绪翻转,结果发现自己对魔门的感官,没有过去那般的排斥了,同样也没有了过去那般的贪婪,对于统一魔门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
不过终归自己是魔门出身,因此石之轩的心中,终究还是对魔门升起了一丝照拂之意。
念及此处,石之轩再次微声一叹,不再隐瞒,柔声说道:“那人是不是真仙我不知道,但神通手段莫不可测,以我‘大宗师’之实力,仍旧探不到任何深浅。”
不顾惊呆的绾绾,石之轩再次摇头,轻声说道:“且那宁道奇也神通厉害,化身雷霆,仿若神话,若非亲眼所见,实难令人相信…”
绾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仿佛耳听天书一般,石之轩的话、在绾绾看来太过显得不可思议。
石之轩自然清楚绾绾的状态,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当‘尽最后一责’地继续说道:“圣门今当偃旗息鼓,不可妄生任何事端。其一,借‘稷下学宫’之便,转换我圣门风气、扭转世人认知;其二,从商当良,从道当专。”
石之轩所谓的商和道,前者是指川蜀的‘天莲宗’安隆,和如今洛阳商会的‘真传派’荣风祥二人。而‘道’则指的是左游仙之辈。
绾绾当然清楚石之轩的意思,但她仍旧有些焦急,因为石之轩并没有说她们‘阴葵派’该如何。
仿佛看出了绾绾的想法,石之轩最后叹声说道:“你们阴葵…哎…教义恐不得那人所容,绝情灭性,未免太过。”
“求师叔指出明路!”绾绾连忙拜身。
“无解,无解…”石之轩连连摇头:“人为天地,吾辈蝼蚁。”
“我、我们可否归附?”绾绾追问。
石之轩沉默半晌,再次摇头:“难。”
绾绾失魂落魄,半晌过后,寂寥地向石之轩行礼,而后开口告退。
石之轩颔首,仍旧坐在原处,静静看着绾绾离去。
许久,室内再起一声叹息…
中原乱了。
洛阳仙人降世,天兵留甲相助杨广。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天下,各方势力即便极力澄清,也根本不见多少效果。
杨广的隋庭,突然之间再次得到了天下正统之位,反而各方叛军,在民众眼中则不再那么‘正义’,被万民避之不及了。
各方势力的首脑,不知为此发了多少次火,摔了多少次东西。
但是为今之计,他们除了能够消灭杨广隋庭之外,已经再无任何办法。
半月之间,各方叛军终于汇合一处,赶到了襄阳城外。根本来不及谈讨更多谋略,立即对襄阳展开了攻城。
一天一夜的人海攻城,结果是终于趁着夜间的隋军无法反光,进而攻到了城下,但一夜战斗过后,仍旧未能攻战城墙。
第二天各自修整。
第三天叛军学乖了,白天并没有攻城,而是趁着夜晚,隋军那反射火把之光不强,这才再次展开了人海进攻。
天空巨石纷飞,半空床弩飞射,接着又是箭如雨下。
叛军花费了阵亡十万的代价,再次冲到了城下,不过攻城之梯早已半途被毁。
这一夜的叛军十分疯狂,毫不在意人马的损失,更是打算以尸体堆积城墙,形成攻城的坡度。
后半夜,叛军终于借着尸体所堆积的坡度,成功登上了城顶,和隋军展开了近身的殊死拼杀。
可惜,叛军士兵的素质太差了,本来在战力方面就比隋军这些精兵要弱上很多,更大的差距,是双方的装备。
毕竟襄阳太过重要,因此之前杨广便集中了所有的强兵重甲,送来了襄阳。因此,隋军占着装备之利,几度将蹬墙的叛军打了回去。
不知不觉天际放光,因是夏季,所以卯时刚半,太阳便已升起。
束之高处的镜子再次发威,叛军再次目盲,这下子,叛军的攻城便无法继续了。
不得已,叛军只好鸣金收兵,重整阵容。
叛军退去,留给襄阳的只有尸横遍野的惨像。
城外,一层近一米高的尸体延绵了好几百米。城墙下方,尸体更是堆积无数,直至城垛高度。
血腥之气弥漫,血液雾气蒸腾,世间惨像。
而叛军之所以这般疯狂,却是他们不得不如此孤注一掷。因为探报传来的消息中,显示那些‘天甲’,已经就要从洛阳运至襄阳这里了。
本来隋军的装备就很强大,一旦让那天‘天甲’运到,这战争恐怕就更加难打,胜利渺茫了。
可惜,任由各方首脑抓光了头发,也仍旧没能想到应对之策。
下午,襄阳城中突然响起了震天欢呼,这下子,各方叛军领队,算是彻底死了心。
太阳落下,叛军以极低的士气,再次对襄阳展开了攻城。
惯例在冲锋当中撒下了十万尸体,丢掉了所有攻城器械,大军再次来到了城下。
借着没有被清理完毕的尸山斜坡,叛军再次展开了‘堆尸’之策,将半个城墙高的尸体斜坡重新填补,令士兵再次踏足城墙。
但是,不久之后,城头上方便减弱了呼喝之声,仅剩下了惊恐惨叫。
放眼望去,城墙上的隋军已经全部装备了新的铠甲,全身笼罩在银白色的板甲之内,毫无缝隙,令人无处下手。
即便劈砍,刀锋落在板甲上之后也被纷纷滑开,就算砍正了,也仅仅能够在板甲之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罢了。
想要破开板甲,不知要向一处痕迹之内连续劈砍多少次攻击。但隋军又不是靶子,怎能任由劈砍。
因此,不等劈砍几下,隋军便将叛军一刀致命了。
景添也是思虑周全,他只拿出了板甲,却没有拿出同样材质的神兵。为的就是避免兵刃被夺,减弱板甲的防御力。
因此,这番攻城,每个隋军都可以轻松地以一敌众,再也不用考虑安危和躲避,只需顶着刀兵,一个个点名斩杀回去便是了。
叛军崩溃,别提听令,也更别提继续战斗了,不知何时,第一个崩溃逃跑的士兵出现。
连锁一起,更多士兵崩溃的逃跑,没逃跑的,也再无一人胆敢前进。
杀逃兵无用,只令更多人逃跑。杀那些止步不前的士兵同样无用,同样令更多人加入逃跑的队伍,亦或引起众怒,杀人者恒被杀之…
鸣金声响起,叛乱联军不得不终止了攻城。
可惜,隋军却不放过他们,被攻击了这么多天,所有隋军士兵的心中都有火气。
一声号角,众鼓齐鸣。
副将秦琼一身亮银板甲,背后红色披风猎猎,扣下面罩,举剑一声怒吼。
几万的城防隋军齐喝,声浪滔天。
城门早已无法开启,隋军干脆顺着叛军堆出来的尸体斜坡,对叛军展开了反攻追杀。
一片银白之色覆盖了血色战场,在尸体的磕绊下,隋军缓缓下得城墙,向慌乱后撤的叛军展开了反攻。
叛军士兵更慌了,彻底不顾阵型地逃跑。
深一脚浅一脚,软一脚硬一脚,秦琼领军阵前,终于冲过了遮蔽大地的尸海,踏上了平原土地。
速度陡然提升,隋军犹如银浪,加速向叛军追击。
突然各处号角齐鸣,叛军当中冲出了几只骑兵,汇聚之后,向隋军冲锋而来。
“拒马阵!”秦琼嘶吼。
“喝——”隋军快速转换阵型,竖盾立枪。
很快,叛军骑兵冲到了近前,和盾墙、枪林撞在了一起。
人仰马翻,惨叫嘶鸣。
反观隋军,虽然前阵的士兵被撞翻,但后阵却立即补充压上,而那些倒地的士兵,一会儿又重新站了起来。
摇摆身体,晃动脑袋,没一会儿,那些士兵又变得生龙活虎…
“夺马!”秦琼再次喝令,并带头启动身形,趁着敌军骑兵乱成一团的时机,立即找到了一匹高壮战马。
仗着板甲之威,秦琼顶着多道攻击冲了上去,一剑将马上士兵砍杀,而后翻身上马。
随手从身旁抽起一根长枪,秦琼发威的时机到了。
战力全开,双腿一夹马腹,秦琼呼喝之间,手中长枪残影如龙,周围顿时空出一片。
沉重脚步声响起,隋军士兵立即冲来上前,纷纷翻身,骑上了秦琼为他们争取的战马。
秦琼举枪爆喝,以身为锥,带领十多名骑兵展开了冲锋,只杀叛军骑手,为隋军争取更多战马。
板甲无敌,跟随在秦琼身后的骑兵越来越多,叛军的骑兵阵型则更加的支离破碎。
不知多久,叛军的上万骑兵就这么覆灭,逃跑了一部分,战马死亡了一部分,最终,却为隋军增添了将近四千的骑兵。
阵型终成,秦琼整军蓄势,而后举枪大喝:
四千骑兵爆喝。
将近两万步兵怒吼。
冲锋骤然开启,秦琼再次以身为锥,向前方正在打算重整阵型的叛乱联军冲去。
“呜呜——”
襄阳城上,号角再起,更多士兵冲下了城墙,再次形成了银浪海洋。
反之,叛军一方则陡然更加慌乱,原本快要重新整备的军阵,再次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