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那么……”
电视机的画面切回去,就见主持人肖岚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简老师,刚才杜老师为我们分享了,他对彭向明这两首新歌的看法,那么我们现在把目光转移到MV上,您是著名影评人,对彭向明的这支混合了两首歌的MV,《赤子心》,您是作何评价的呢?跟我们广大的电视观众分享一下。”
镜头很快切给了另外另外一个嘉宾,也是个男的,屏幕上的字幕适时地出现,表明着他的身份,是一位“著名影评人”。
他说:“好的!关于这支MV,我只想说,我也很失望……哈哈……”他笑,“是的,你没听错,我很失望!”
“《追梦人》那首歌的MV呢,几乎获得了全网一致的好评,它到现在,我来参加这个节目之前,还刚又看了一下,它在网上的打分,到现在还保持在9.1分,这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了,我给它的评分也是五朵小红花的,但是这次的这个MV,恕我直言,我只给了一朵小红花,因为……太恶劣了!”
主持人适时插话,皱眉,“恶劣?我注意到,您用的这个词,有点……呃,很重,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一个词,来评价这支MV吗?”
“因为它几乎没有故事的,它就是纯粹的在煽情,我听很多做销售的朋友跟我聊过,他们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卖?答案是,情怀!”
那嘉宾很愤怒,愤怒到情真意切,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这首歌就是赤啰啰的营销嘛!就是煽情嘛!别的有什么呢?没有什么考究的画面,没有什么深刻的故事,他只是在很简单的贩卖焦虑,贩卖中年人的焦虑和困境,只不过他用了一些技巧,把这种焦虑包装了一下,叫做情怀……”
“别人这样做,我无所谓呀,歌手拍MV,就是营销嘛,就是为了卖歌嘛!这本来无可厚非,但彭向明不是啊,他是拍出过《追梦人》那样的作品的人呀!”
“所以这一次,我真的很失望,我本来对他真的是满怀期待的,结果……他这支MV纯粹就是营销了,据说版权已经卖给了叮咚,售价高昂,所以他两头赚,应该是赚了很多钱吧,但是,他又把对他那么期待的我们,我们这些观众、歌迷,他的支持者们……他把我们放到了哪里呢?”
“我真的……很生气!我觉得他只是想赚我们的钱而已!”
“而且这一次,他的手法特别的低劣!”
“我听说他这两首歌,光是预售就卖了都超过千万张,他肯定赚翻了,但我老实讲,我敢打赌,他这两首歌的销量,绝对达不到《追梦人》那么高,因为我们不是傻子,我们是识货的!”
“……”
齐元早就已经听呆了。
以至于看节目的中间,她近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好几次台标和节目标,无数次地在心里质疑:这是《今日畅谈》?
就不说在《追梦人》火爆的那些天里,《今日畅谈》对那首歌、对彭向明的追捧和肯定了,就算是在平常,齐元也是看过很多期这个节目的。
这个节目的整体风格就是紧跟时事,请相关的嘉宾来品评臧否,但即便是针对一些有着恶劣的负面影响的社会事件,这个节目的风格也往往是由嘉宾来摆事实讲道理,然后才提出一定的批评。
整理来说,节目风格偏向温和。
尤其是针对新上映的电影啦、新发的专辑啦,等等这些热点事件,他们更是会往温和、称赞的调子上去做节目,罕少会提出什么真正严厉的批评。
即便是面对大烂片,他们也批,但往往会从专业性、技术性的角度去批,基本上是做到了最专业的批评,同时还不得罪人。
毕竟人家是要卖票、卖歌的,你批得太狠,就是在砸人家口碑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时间长了,这种节目会把人脉败光的。
但现在看的话……这还哪是摆事实讲道理啊,这简直就是批判大会?
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毫不遮掩的攻击!
但偏偏,如果你仔细去代入节目里这两个嘉宾的语境,你就会发现,他们还并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抨击,而是以“代广大歌迷说话”的角度!
近乎直觉地,齐元就意识到,这样应该是更加难缠!
破坏力也应该是更大。
又听几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抓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结果彭向明居然还关机了!
…………
彭向明又一次想到了那个问题:我怎么还不死呢?
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体已经彻底丧失了任何的活动能力,甚至连转动脖子的力量,都已经快要消失——要特别费力、特别费力的,才能稍稍转动一下。
这样的日子,让人不得不绝望。
身边有一个穿着白色裤褂的女护士走过去,推着打针的那个小车,并且正好停在自己的身前不远处——感觉里,那里应该是有着另外一个病人的。
护士又在挨个儿打针了。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好能落在那女护士的屁股上。
很圆润。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咽了口唾沫。
有种燥热的感觉升腾起来,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丧失某方面的能力了,早就丧失了,但作为一个男人,似乎越是丧失,心里就越是渴望。
尽管现在,自己连一根小拇指都抬不起来。
但内心里却偏偏有一把火,那火大到,恨不得烧掉整个世界。
她的屁股真的好圆润。
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摸过女人的屁股了。
忽然,她走过来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感觉手腕很细、露在外面的手腕皮肤,很白——他又咽了口唾沫。
他奋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去抓住她的手。
在直觉里,他觉得只要自己能抓住这个女人的手,就能立刻像通了电一样,充满活力、生机满满。
他奋力地抬手,但根本抬不动。
纹丝不动。
是的,我得的是渐冻症,而且已经好多年了,只剩等死了。
我抓不住这只手。
护士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但又好像是在唱歌,“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她不是应该跟自己说“该打针了”吗?
她唱的是什么?为什么那么熟悉?
直觉里,那个唱歌的声音也特别熟悉,特别好听。
但是……无所谓了!
他看见那女护士把手伸过来了,她的手近在咫尺。
那是女人的手。
他忽然奋起全身所有的力量,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如他所想,如他所愿,他感觉自己瞬间被通电了,瞬间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那女护士似乎有些惊恐,说了声什么,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并感觉着那种“通电”后的无所不能,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已经亢奋到了极致,当即就扑了过去……
但下一刻,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女孩,一脸惊恐地被自己压在身下,正皱着眉头、雪雪呼痛,“哥,哥!你醒醒!……你怎么了?你抓得我好疼,你先松手好不好?”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抓着女孩的手腕。
愣了一下,他赶紧松开。
床头壁灯的灯光色泽韵黄,却依然清楚地照见,女孩那雪白的手腕上,多了一片红色的握痕——分外醒目。
自己刚才用的力气,应该是很大。
他返身坐回去,床很软,不是病床。
这时他才又忽然听见,应该是女孩的手机在响。
铃声就是自己唱的那首《追梦人》。
“对不起……我……我可能是……”他想要解释两句。
但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女孩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说:“没事儿的哥,一会儿就不疼了,泉哥不知道为什么,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来了,你要不要先接一下?他或许是有什么急事找你?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彭向明又愣怔片刻,终于还是接过手机。
“喂?是我,怎么了?”
“角儿,你赶紧开电视,华通的一号频道,我觉得味道很不对!”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彭向明又愣怔了片刻,缓缓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边只穿着简单睡衣的蒋纤纤,伸手,“对不起纤纤,我可能是做噩梦了!”
女孩乖巧地顺势依偎过来,“没事的!”她活动着手腕,那细美白皙的手腕上,甚至隐隐能看出来,应该是有些淤青了,“活动活动就好了,你没事吧哥?”
“嗯,我……没事了!”
“泉哥没说是什么事吗?就是让你看电视?那我要不要去给你打开电视?”
彭向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想让自己再平静一下。
空气中,有一些遗留的味道,还有一些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道。
都很好闻。
他扭头看向蒋纤纤。
韵黄的灯光下,她真的很美。
她才刚二十来岁,浑身上下无一处都不显露着青春的健康与活力。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不着急!”然后他拉起她的手腕,轻轻地在上面亲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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