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不懂经济，他听了两人的交谈后疑惑了。

“百姓更信任铜元、银元，怎么还是好事呢？”

陈子龙捋了捋胡须，“我想我明白大老板的意思了。钱重要的是流通，是有更多人使用。百姓看见铜元和银元收藏起来，用纸币来购买货物和交税，纸币的使用者便多，就会逐渐取代铜元和银元在市场上的流通地位。”

高欢见陈子龙看着自己，微微颔首，“朕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将收到的银币收起来，使用纸币，便会造成纸币占据整个市场！不过朝廷必须要稳定乾元的购买能力，否则商户拒收纸币，那民间百姓进行交易时，便会要求对方给铜元和银元，乾元就死了。”

用纸币取代金、银、铜的流通，就是一场劣币逐良币。

货币从金银到掺杂其它金属的金币、银元，再到与金银挂钩的纸币，国家信用背书的法币，最后到与石油交易挂钩的货币，可以说一次比一次不要脸。

现在高欢既需要印钞票，来解决朝廷的财政压力，同时也不希望乾元逐渐丧失信用，最后被全世界的人痛恨，

陈子龙沉吟道，“现在看来，要让商户信任，首先各大银号要允许纸币兑换为银元，其次朝廷必须规定，交税只收纸币，各国营工坊和商社，也只收纸币，才能获得百姓的信任。”

三人正小声谈论，店里的老板娘亲自把鸭血米粉和盐水鸭端了上来。

高欢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币，还有一枚银元，微笑问道：“店家，这两种钱，你选哪一种结账？”

这家小店是个夫妻店，颇有些姿色的老板娘，笑道：“客人，奴家自然是选银元。”

“如果我没有银元，这纸币你们收不收？”高欢又问道。

老板娘打量三人一眼，她阅人无数，早就发现三人不像打工人，连忙说道：“没有银元，乾元自然也是收的，而且都是一样的价格。”

“为什么？”陈子龙和宋献策异口同声问道。

老板娘将几根头发播到耳后，“因为这也是钱，应该与银票差不多，而且上面还有陛下的画像哩。”

说完老板娘又看了高欢一眼，便匆匆把目光移开。

她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眼熟，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年她也是南京城中，饭圈女孩的一员。

她在闺房里贴满了彼时还是梁王的高欢画像，还为高欢打仗捐过款。

当时她也曾幻想，非梁王不嫁，不过后来她父亲炒土地卷亏得倾家荡产，家道中落后，便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高欢三人很快就把米粉和鸭子吃完，小餐馆的味道，比不上宫廷大厨，可偶尔一次，却也是别有风味。

这时三人起身，高欢将一枚银元放在桌上，“店家，结账了。”

老板娘连忙准备找钱，高欢却摆摆手，“不用了。”

语毕，高欢便起身离开店铺，店老板不禁伸长脖子往外看高欢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男人的警惕感。

这几年乾朝的社会风气逐渐开放，不少妇女都进了工坊做织工，也有些女人做着小生意，可整个社会从保守中走出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即便是南京城，女人抛头露面，也是少数情况。

店老板本来是不想自己媳妇儿出来工作，不过在发现媳妇儿在店里帮忙后，生意变得越发红火起来，便也就接受了让媳妇在店里工作。

只不过，店里的客人大多都是男人，让老板始终有点担心他们打自己媳妇儿的注意，好在媳妇儿每天都在眼前，他才安心一些。

~~~~~~

从小餐馆出来，高欢一行又在街上逛了逛，拿纸币买了一些东西，发现商户普遍都接受纸币，而且纸币的购买能力，与铜元和银元没有区别。

高欢见此，随即才与陈子龙和宋献策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马车上，陈子龙道：“陛下，看来乾元的推广，还算顺利。臣还以为有明朝的宝钞在前，民间会比较排斥，没想到商户大多都接受乾元。”

高欢道：“这应该是有银票铺垫的功劳，百姓和一些商户或许还没明白，乾元和银票之间的区别。”

银票是百姓存多少银子，就有多大面额的银票，银子和银票是一比一的关系，银号不能多印银票，而乾元则不同，他只是规定一乾元等于一枚银元，国家可以印刷一百乾元，但银号内可能只有一枚银元用于兑换。

陈子龙颔首，认可高欢的说法，“不过不管怎么说，乾元算是成功了。”

高欢随即道：“回去之后，召集议政院各议政来宫中，商议一下，朕准备增发一千万乾元，用于建设和购买物资。”

“一千万？”陈子龙有些心惊，连忙进谏，“陛下，虽然现在民间大体接受乾元，可一下增发这么多，市场肯定会出现问题，搞不好乾元要变宝钞啊。”

现在全国进行铁路建设，资金缺口很大，特别是西域到长安的铁路，投入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西域、甘肃都是穷省，自身没有能力修建铁路，完全需要中央财政的支持。

朝廷内部原来的预算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不想朝廷把拨给自己的钱，拿去别的省份修铁路。

现在朝廷又没有新的收入，高欢便只能印钱。

高欢沉吟道：“这一千万乾元，不要全投入国内市场，最好是投向国外，让各藩属国和外国买我们的国债，储备起来，不立刻进入市场流通。”

陈子龙皱起眉头，觉得高欢给议政院出了一个难题，乾元国内都没有完全认可，各藩属国和外国能够认可乾元？

“陛下，让各藩属拿真金白银，换一堆纸回去，他们肯定不愿意啊。”陈子龙为难道：“现在就是对银元，各国也有些不满。”

高欢捋了捋胡须，“这点可以慢慢来，不急于全面推广，可以先找一两个国家，签订结算协约，然后逐步推广到整个朝贡体系，以及全世界。”

陈子龙心道，有哪个冤大头，愿意接受这项协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