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城,西城门。
一组车队经过城门口辚辚驶入,中间的一辆车华丽精美,从里面有一位少女掀开了车帘,露出了那张宜嗔宜喜的脸颊,娇美动人。
“终于到润州了,坐了三天车子,咣当得晕晕的。”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周嘉敏。
端午后,立即从金陵回返润州城,此行主要目的是为了观看润州最新戏剧的牡丹亭,同时也想认识一下苏以轩才子,究竟长的什么样,为何写词这么惊艳,比她姐夫还要厉害。
“敏儿,你这么着急回润州干什么?”
车厢内,一位身穿华贵服饰的中年女子,气质雍容,对着少女询问道。
周嘉敏嘻嘻笑道:“娘,我们在金陵住了不少日子了,也该回来看看了。”
“不说实话是吧?”周母摇头嗔怪。
周嘉敏吐了吐舌头,笑着解答:“金陵虽然比润州繁华,城市比润州大,人口也多,但是,润州却有一样超过了金陵。这里出现了舞台剧,听说非常好看,许多金陵城内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女眷,据传纷纷来润州探亲或是游玩,其实就是冲着牡丹亭这部剧来的。”
“有这么好看吗?”周母露出质疑神色。
周嘉敏道:“西厢记珠玉在前,这部牡丹亭,也都说好看,而且是苏以轩的作品,肯定差不了的!”
周母愕然问道:“苏以轩又是哪位?”
周嘉敏带着几分傲然道:“他就是……江左第一才子!”
“这是他自称的,还是朝廷封的?”周母仍然狐疑质问。
周嘉敏解释道:“娘,这江左第一才子之名,既不可能自封,朝廷也无法册封,只能倚靠真才实学,由士林和读书人承认,口口相传,博取名号!”
周母半信半疑,没有再发问了。
车辆驶入城内后,直接去了青梧巷子的周府。
五进五出的院子,占地不小,当初李煜迎娶大周后时,由国主李璟赐给周宗的宅院,不过自周宗去世之后,周府没有了男主人,也无其它周氏男丁,唯有大女儿如今贵为皇后,小女儿青春年少,因此家里显得人丁稀少,颇为冷清一些。
周嘉敏停顿之后,派仆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今日下午便有一场牡丹亭的演出,十分高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金陵城,魏府。
这是如今唐国枢密院副使魏岑的府邸,魏岑本市郓州须城人,善于谄谀,烈祖时期,被宋齐丘荐为校书郎。在李璟继位后,保大年间升为谏议大夫;这个期间,与冯延巳、冯延鲁、陈觉、魏岑合成“四凶”,再加上一个查文徽,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南唐“五鬼”,在唐国境内声名并不好。
可以说,南唐由胜转衰,跟这五个人把持朝政,为李璟制定出了错误战略有关,当初力主与钱越、楚国开战,损失了国力。后来江北十三州的丢失,也跟这几人不懂军事,却夺权争功,抵抗失利有关。
而魏岑当年,以监军应援使与冯延鲁、陈觉攻福州,兵败之后,被贬为太子洗马;直到李煜登基后,为搞平衡关系,对宋党残余开始扶持,将魏岑又放置在重要的枢密院中,担任枢密副使。
此时,魏岑与一位年纪相仿,接近花甲的老者,正在书房煮茶下棋,好不快哉。
“冯兄,该你了。”魏岑笑了笑,手中捻着一枚白子,提醒对手下子。
那位老者胡须半白,单眼皮,鼻子有点塌扁,脸上有着褶皱风霜,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他却是南唐五鬼之一冯延鲁。
这冯延鲁与冯延巳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少负才名,文章和诗词写的不错,在烈祖时候,做了江都判官,元宗李璟时,擢升为中书舍人,起草诏书,也算皇帝身边的红人。
后来南唐出师攻建州时,冯延鲁担任监军使,但是因为他胡乱干涉军权,贻误战机,导致大军失败,元宗大怒,将其罢官,流放舒州。后来经宋党的不断求情,三年后赦免,又调回了金陵朝中,做了工部侍郎,出为东都副留守。
保大十四年,冯延鲁在江北对抗后周大军,又是因为他的胡乱指挥,导致南唐军队大败,他本人也被后周将士所俘,留居汴京三年。在南唐显德五年归了金陵,李煜登基后,念起三朝为官的威望,加上党派均衡的需要,目前仍做工部侍郎一职。
“魏贤弟,今日的棋艺见长啊!”冯延鲁捋须笑了笑,又下了一枚黑子。
魏岑摇头失笑道:“是冯兄有点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冯延鲁眼珠一转,抬起头温和笑着说道:“这都被贤弟看出来了。”
魏岑看着他,微笑着道:“咱们在一起共事,也有二三十年了,这点神色异常还是能够辨清出来。”
冯延鲁叹道:“的确有一事,听宫里人传话,韩熙载就要回京,重新启用了。
“哦,韩老怪要官复原职了?”魏岑惊愕说道。
由于韩熙载持才傲物,性格古怪,因此,不少朝中大臣,尤其是宋党的人,都背地里称呼他是韩老怪。
冯延鲁摇头道:“听说不是原职,而是吏部侍郎!”
魏岑惊讶道:“哦,不做户部侍郎,改去吏部了,这是为何?”
冯延鲁解释道:“暂时不知具体原由,但据传,韩老怪曾托高远给官家的传话,他是因为在户部罢官,不愿意再回去面对旧职部下,加上户部操劳度支与税收等,韩老怪不想干了,打算选择轻松一点的吏部。”
魏岑想了想,大大咧咧道:“管他呢,咱们做好准备,回来的话,免不了以后朝堂上,唇枪舌剑一番了。” 电脑端::/
冯延鲁眼神眯起,说道:“我还听闻,这韩熙载在润州城,结识了一位青年才俊,名为苏宸,字以轩,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江左苏郎,咱们也要格外注意了,如果苏以轩被他拉拢到孙党阵营,对我们而言,在名声上就是一次碾压了。”
“还有这等事!”
冯延鲁回想往事,缓缓道:“苏宸就是太医令苏明远之子,多年前牵扯到太子暴毙案,当初太子中毒,先帝派苏明远去救治,结果,东宫负责熬药的小太监被咱们买通,给换了药,除掉了太子,那苏明远则成为了替罪羊,赐死了他。如今,咱们可以派人去润州与苏宸接触,其父把苏明远说成我们阵营的人,让苏宸投靠我等。”
魏岑脸色担忧,问道:“若是他不肯呢?”
“那就想办法打压,或是除掉吧。”冯延鲁声音转冷,眼神透着一股玩味的冷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