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城以前叫铁瓮城,是三国孙吴时期建立,依山而筑,略近椭圆,唐代时期又扩建润州,修筑了夹城和罗城,城高墙厚,增强了防御工事。
而城内河流密布,北临长江,运河凿城而过,把润州城一分二,分为东半城区与西半城区,在运河两岸码头林立,草市摊位也多,街市繁华。
整座城内,随处可见青砖古瓦,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阁楼典雅,参差错落,由于河网密集,每走几百步,会看到小桥流水,篷船在水上穿行,河堤草盛,杨柳依依,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感。
苏宸步行,边走边看,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从西城门赶回自己所在坊巷。
唐代推行里坊制,五代十国时也有延续,南唐属于半保留状态,但不严格实行里坊制和宵禁制,也不设坊门,润州城设有十三个大的里坊,便于管理,里面街巷交错
苏宸的祖宅坐落于柳河坊的打索街一带,这里经营药材铺的比较多,白蛇传里,小青还到镇江打索街上买过药材。
这个里坊东临运河,属于西城区的东郊位置,走上几百丈,便可抵达运河堤坝边,与东半城区,隔着运河相望。
这一路上,苏宸对润州成的大致风貌和物质水平已然有了一些了解,虽然还谈不上深入,但管中窥豹,也绝非一点认识没有。
总体来说,润州城的物资还算充足,毕竟这已经是南唐除了金陵之外,最大的一个州城,战略地位也重要,加上又是重要的港口集散地,比其它城池内的物资应该强一些,但是,苏宸以另个时代的眼光看待,却觉得匮乏了。
没有手机电视,没有肯德基麦当劳,没有百货商场!
苏宸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他就要考虑如何生活,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个小luoli妹子等着自己抚养,贫穷吃苦过一生,并非他所愿!
“在南唐,暂时要如何过得富裕起来呢?”
苏宸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刚到巷子附近,就看到自家院子那里围着许多人,似乎在看热闹。
他大步流星又走近几步,就听到灵儿的哭喊声。
苏宸脸色一变,疾步冲到了家门口。
“让一让!”
苏宸冲进自家门口,这里是江南,房舍不像北方那样有大门庭,长院落,正位一个主房的粗犷布局。润州内房舍的大门,就是前堂的屋门,前堂与后堂之间,有天井的小院过度,而且都是木质结构,色泽偏暗,没有北方居户院子那么开阔,露天敞地的。
他进了天井小院,看到了曹家三少曹郸,带着三个家仆在闹事,打砸院内的木桩和水缸、盆罐,还有人拉要把他的义妹杨灵儿拽走。
苏宸见状顿时怒气勃发,大吼一声。
“嗨,放开那个女孩!”
苏宸喝斥完,箭步冲过去要制止他们欺负自己的小妹。
有个曹家仆人转身,见有人过来制止,下意识张开手臂拦挡。
“啊打!”苏宸直接一个跆拳道标准侧踢,踹在了那个一个仆人身上,把他踹得倒退好几米倒在了地上。
其余两名仆人见有狠人来了,也就松开了拉扯杨灵儿的手。
杨灵儿则顺势跑到了苏宸的身后,拉住了他的胳膊,生怕自己被抢走。
苏宸安慰杨灵儿:“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人欺负你!”
杨灵儿眼眶里都是泪水,眼睛水灵灵地,又圆又大,虽然过了年,才十二岁,穿着更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但是,也难掩小美人胚子的样貌了。
“苏宸苏大郎,你还长本事了。”曹郸走上前,穿着圆领长衣罗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本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富家公子,偏偏爱装成有学问的士子,附庸风雅。
“是你这个草蛋!光下华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没!””
曹郸走向前,折扇一挥,带着几分冷笑:“苏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会连欠我的五百贯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苏宸愕然:“我欠你钱?五百贯?”
杨灵儿刚才也听过这个说辞,当时并不相信,此刻,目光看向苏宸,满怀期待,听他解释。
“这有字据!”
曹郸从长袍的怀兜内,取出了一张字据,在苏宸面前晃了晃,然后转身对着前堂看热闹的百姓说道:“我乃安霖堂曹氏三公子,家父也算咱们润州城内的杏林医手,有名有号,这是苏宸在七天前所立,跟我借款时写下,当时苏宸在赌坊与我等玩骨牌,输光本钱之后,执迷不悟,便在我这里赊欠了钱贯,五百贯整,豪赌了两天两夜输光了,但限期一个月内凑齐还上,如果无法偿还,一个月期满,便以这座祖宅、苏家药方,和这个苏宸义妹抵偿!”
“真的是苏宸签字,还有手印画押!”
“天啊,五百贯,苏家这几年早就是一个空壳子了,上哪凑五百贯去!”
“疯了,这苏宸败家子,把仅剩的祖宅都给输没了,可惜了灵儿那个小姑娘,以后要被糟蹋了。”
门口围观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口中都把苏宸当成败家子,赌徒了。
一个男子役夫,在码头装卸货物,一日的工钱,也就五十文左右,一个月下来,算满才一贯半的收入。
五百贯对于一个平常百姓而言,不吃不喝,需要攒上二三十年了。
杨灵儿也算听清楚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了一眼沐猿而冠的曹郸,泪水止不住流出来。
“苏宸哥哥,我不要做抵押,我死也不要被送人!”
杨灵儿拼命摇头,双手紧紧攥住了苏宸的手臂,那样的凄惨决然,那样的孤苦可怜。
这一幕凄苦神态,看的让苏宸心酸,心忖不论如何,觉得也不能对不起自己这个小luoli妹。
他强挤出笑容,安慰道:“灵儿放心,这是当时我犯了迷糊,根本记不起来了,但不论如何,哪怕祖宅和药方不要了,出去借钱,也绝不会把你送出去的。”
杨灵儿听到苏宸的保证,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曹郸转身走过来,冷笑连连:“苏大郎,你醒醒吧,瞅瞅你家里,家穷四壁,苏家祖上的那些存留,这几年都被你败光了,除了个破秀才身份,你一无是处,上哪弄钱去?去青楼找你相好去讨借吗?哈哈,窑子那地方,有钱你是公子大爷,没钱你就是穷秀才,她们没有人会借你钱的,这五百贯,你是断定还不上,今日这宅第房产,苏家祖传药方,还有这个小丫头,统统抵债,咱们的账也就一笔两清!”
“草蛋,放你的狗屁,不就是五百贯吗,一个月内,按字据约定还给你就是,灵儿和宅院,你休想染指!”
苏宸也硬气起来,他怎么说来自另个世界,一身知识学问,按着以前看小说影视剧穿越者的先天优势,各种发明创造,很快实现一万贯的小目标,最后成为南唐首富。
麻德,还会在乎这五百贯!
曹郸啐道:“我呸!你这厮就是草包一个,读书读傻的木头,秀才之名得来名不副实,一个月期限,如今剩下只有二十多日,你上哪里凑钱去,不过是在敷衍我曹三郎。”
苏宸轻哼:“信不信由你,但是白纸黑字,写着一个月期限,你现在来捣乱,不合规矩,这是在故意毁约,不想让我履行上面的赌约了吧,告到府衙去,也是你理亏。”
曹郸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也在考虑。
苏宸又放出一句狠话:“如果你逼急了,可比怪我去你家投毒,别忘记我苏家干什么的,能行医治病救人,也有毒药惩治宵小,如果你不让我活,我也就拉着你全家陪葬。”
曹郸平时读书不多,也是个外强内干的绣花枕头,被苏宸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点不妥,冷哼道:“既然你这样固执,那好,别说本公子没给你机会,二十三日,还有二十三日,到时候我会带人过来拿走这里的东西,缺了一样,打断你的腿儿抵偿!”
“到时候过来拿钱!”苏宸心中虽然暂无良策,但是表明还是装的信誓旦旦。
“你有种,我们走!”曹郸指了一下苏宸,发现这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心中惊疑不定,然后带着三个仆人走了。
杨灵儿泪流不止,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苏宸拍来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转身对着门口的街坊邻居道:“让各位乡亲看了笑话,苏某以前的确混账了些,被恶人构陷,下套输了钱,遭威逼利诱写下了欠款字据!但是,我苏宸今天在这里向乡亲们立誓,今后绝不再做那些赌彩勾当,不再让苏家列祖蒙羞!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请乡亲们今日为我见证誓言!”
他之所以要这样说,也是趁机给自己立言发声,以前的苏宸,迂腐些,智商也不高,平平无奇,被人下了圈套,如今负债累累。
新的苏宸如果要改变,哪怕接下来做生意,但是开始没有好的口碑,也很难打开市场,甚至人品遭人唾弃,直接影响他的发展。
今日在这里宣布痛改前非,做一个“浪子回头”的自我营销。
“这才像个话!”
“能改就好,可惜,五百贯啊,何时能攒够!”
“且行且珍惜,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现在浪子回头,财产也都败光了。”
“可惜了苏家几代人,妙手回春积攒下来的家业了。”
门口的邻居们都摇头轻叹,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感慨,但也有人对苏宸能够回头,怒气也平息了些。
众人散去,天井小院内只剩下苏宸和杨灵儿。
杨灵儿怯怯地问:“苏宸哥哥,你吃饭了吗,灵儿去给你做饭去。”
苏宸摇头:“我今日出城踏春,在外面吃过了,还给你带了一张酪饼,吃这个吧!”
说完,他从腰带系的布囊内取出了那张酪饼递给杨灵儿。
“白馍酪饼!”杨灵儿破涕为笑,好久没吃这种白面食了。
苏宸轻轻一叹,过去的两三年,老仆人死后,只剩下苏宸和小妹杨灵儿在这里生活,由于缺乏了平时管束,苏宸开始大手大脚,留恋青楼,斗鸡赌跤,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了,如今除了这个宅邸,家当基本都空了。
“这几年,让你跟着哥哥吃苦了。”苏宸有些过意不去,拉住杨灵儿的手臂,靠在自己身侧。
杨灵儿近距离靠着苏宸,长大之后,还是少有这样亲昵动作,因此脸颊有些发红,停顿了一下,抬头问:“苏宸哥哥,是不是到时,奴要不跟他们走,他们就会打断你的腿?”
“别听他瞎说!”
“可是,万一他们真要打断你的腿,那哥哥还是把灵儿送掉吧,奴不想看到苏宸哥哥变成一个跛子。”
苏宸鼻子发酸,手臂搂紧杨灵儿,心说:这个干妹子,我要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