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曦瑟缩着,不停抬袖擦眼泪,“我辜负了陛下对我的信任,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弱质纤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胆怯而恐惧,灯火下看起来别提有多可怜。
沈妙言在心底叹息一声,示意拂衣把他扶起来,“那衣柜里,其他地图可还在?”
“都在!就只有燕京的军事布防图不见了!””莫子曦紧忙点点头,又忍不住抬袖擦起眼泪,“都是我不好,我辜负了陛下对我的信任……”
柳依依也惊讶不已,“莫非是有人偷了那地图?”
沈妙言眸光深谙,能够进出她寝殿的人并不多,且都是她信任的。
若说是偷,那会是谁动的手呢?
君天澜的身影无端浮现在脑海中,她很快甩甩头,不会,四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么多年,她知道他的!
更何况当初在南境时,他宁肯违背大周皇族的祖训,把南境百万兵权交到她手上,等于放弃侵占整个大魏,又怎会再利用她盗取大魏的东西?
难道是无寂吗?
可他来无影去无踪,手段通天,区区燕京军事布防图,根本就不值得他特意动手。
她把所有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仍旧没能找到可怀疑的人。
大殿寂静,唯有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声音,伴着莫子曦抽抽搭搭的呜咽。
良久后,柳依依忽然一拍巴掌,“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位大周皇帝,他想侵占我大魏,侵占姐姐您!枉姐姐对他一片深情,他也太混账了!”
沈妙言蹙眉不语。
丢了军事地图的事儿若是传出去,恐怕任何朝臣都会如柳依依这般想。
届时,四哥一定会陷入危局。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我去寝宫瞧瞧,若是找不到,再问他也不迟。”
大殿内烛火昏惑,莫子曦目送她离开,漆眸中尽是晦暗不明。
她,就这般信任那大周皇帝?
沈妙言回到寝宫,屏退所有伺候的宫婢,仔细翻了衣柜夹层,里头藏着数十份地图,却独独少了那份燕京军事布防图。
她合上夹层,沉吟片刻,悄悄换了身夜行服,小心翼翼离开临武殿,径直往松华宫而去。
那军事地图,魏思城手中也有一份,只要连夜誊抄一遍,再推说是她自己放错地方没及时想起来,四哥定然不会被朝臣揪住陷害。
翌日,莫子曦抱着茶壶,踏进临武殿寝宫伺候沈妙言。
他撩起珠帘进来,望着那龙榻上的重重垂纱帐幔,又望了眼君天澜搁在脚踏上的鹿皮靴,眼底掠过一重浓浓妒忌,旋即声音纯净地开口:“陛下,臣妾新得了些好茶,想要泡给陛下尝尝……”
帐幔后安安静静,好似无人一般。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陛下?”
正要伸手去掀那帘子,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从帐中探出,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茶壶,猛地砸到他脑袋上。
“哐”一声巨响,粉青薄胎茶壶从他脑门上跌落在地,碎成无数瓣,茶水泼洒在地,整座寝宫顿时茶香氤氲。
一条蜿蜒血痕顺着莫子曦额头滑落,沿着白嫩面颊,格外醒目鲜红。
他连连倒退数步,“皇上?”
“滚!”
低哑醇厚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是君天澜的声音。
莫子曦眼睛里掠过铺天盖地的妒意与憎恨,却只慢慢跪倒在地,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苍凉的悲怆:“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生气?皇上,这大周皇帝盗取地图,罪无可恕,您为何还要与他睡在一块儿?他想伤害您啊皇上!明明,明明这世上,最爱皇上的人是臣妾,呜呜呜……”
帐中,君天澜狠狠把沈妙言压在榻上,“他竟是自由出入你寝宫的?!”
沈妙言被他折腾了一夜,昏昏沉沉得很,双眼紧闭着,小嘴儿微张:“唔……什么啊……别吵我……”
她咕哝完,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迷糊的神智骤然清醒,对呀,自由出入她宫殿的人中,不是还有一个莫子曦吗?
会不会是他故意把地图藏起来,然后诬陷四哥?
这个想法令她睡意全消,披着衣裳坐起来,本欲质问莫子曦,可是对上他泪盈盈的眼睛,竟又莫名心软。
罢了,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时糊涂也未可知。
她决心给他留些颜面,因此摆摆手道:“子曦,你先退下。”
莫子曦仰着白细小脸,“可是陛下,臣妾想要伺候您更衣梳洗。明明大周皇帝不在的时候,臣妾也曾伺候过您……”
沈妙言满头黑线,他只伺候过她一次,还是她那日在国宴上被大臣们灌醉了,不顾形象地在后宫到处乱跑,莫名跑到他宫里,闹闹腾腾地被他小心翼翼伺候了梳洗更衣。
原也没发生什么,只是醒来时,却看见这小家伙跪在榻下,泪眼汪汪地说他伺候她更衣时,被她扒坏了衣裳,看到了他的清白身子,哭着说他从今往后便是她的人了。
她觉得他心底纯善干净,因此后来就多照看了他几分。
谁知……
他竟把那事儿拿到四哥面前说!
她都不消回头,就能察觉到君天澜是怎样的表情!
周围的温度似乎冷了几分,她紧了紧衣裳,好声好气道:“我自个儿来就成,子曦,你先回宫,我保证,今晚去你宫里看你好不好?”
莫子曦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站起身,摸着流了满脸的血退了出去。
他走后,君天澜把沈妙言拽进怀里,“沈嘉,你好大的胆子!”
“咳咳,没有的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沈妙言讪讪说着,嗅了嗅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乖乖倚进他结实的胸膛里,声音软糯,“四哥……”
“嗯?”君天澜搂住她纤细的腰身,重又拥着她躺进缎被里。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还会喜欢我吗?”沈妙言垂着眼帘,轻轻将他的头发与她的青丝,一同编织成发辫。
君天澜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绯红的眼角,“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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