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晚有种被狗啃了一口的郁闷,“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叫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说大神,你不能打车吗?”
晏河清面无表情,“哦,司机会等我吗?”
陆轻晚决定忍,“呵呵,好的,河神你去哪儿?”
晏河清拿走沙发上的白色羽绒服,羽绒服很大,穿上到男人的小腿,而且很膨很轻软,是个加长款的面包服,他把自己套在里面,身材被衣服笼罩,看不出具体的体型。
羽绒服有个超大的貉子毛帽子,垂在他后背,毛毛被风一吹,东倒西歪。
陆轻晚吞吞口水,“我说……你这么怕冷吗?”
这才入冬多久啊,下一场而已。
晏河清把双手放在大口袋里面,下巴埋入领口,更夸张的是,他脚上是澳洲羊毛雪地靴。
好在他腿长,身材高,就算裹成大麻袋,也是个行走的帅麻袋。
“怕。”
他就说了一个字。
陆轻晚没词儿了。
晏河清去的地方……的确……常人不会喜欢……
陆轻晚只想骂一句,晏河清你特么的有病!你特么的是神经病!
大雪天的来墓地,搞毛!!
大粽子晏河清沿着石碑小道慢慢的散步,看他悠然的样子,倒是像逛公园,他举目眺望白雪皑皑的死人墓碑,深吸一口气,“陆轻晚,你闻一闻,是什么味道?”
陆轻晚上班穿的少,她出门就是地下车库,上班有暖气,车里有空调,不需要太多衣服,身上只有羊毛衫和毛呢大衣,扛不住地冻天寒,抱着手臂摩挲,“雪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吗?这话她说不出来。
晏河清摇头,“灵魂的味道。”
噗!
陆轻晚的鲜血都要吐出来,“河神,这种天气咱们还是不要讨论神鬼邪灵之类的吧?瘆人。”
晏河清站在墓碑中间,白雪的身影跟落雪荣成一体,“下雪的时候,亡灵会出来散步,他们的灵魂比雪还干净。”
卧槽!
你特么可以闭嘴吗?老娘已经很冷了,你的冷笑话亲开始屏蔽模式。
陆轻晚冻的上下牙齿咯咯吱吱打架,“河……河神,你冷吗?我觉得有点冷,咱们的古圣先贤大概也没那么好的心情出来散步,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晏河清戴着硕大的帽子,貉子毛遮挡了他半个额头,两眼越发的深邃,“陆轻晚,你过来。”
陆轻晚不怕鬼神,她不相信有鬼,但是她怕冷啊!
“大神,你在这里思考人生,我去车上等你行吗?”
她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这会儿饿了啊,又饿又冷,都解放那么多年、全民奔小康了呢,她居然又冷又饿。
晏河清执着的邀请,“你过来,我让你看看。”
陆轻晚头皮发麻,想抢走晏河清的衣服,“看什么?”
晏河清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羽绒被一样大的衣服敞开,像母子抱着小鸡仔似的,把陆轻晚包在了衣服里头。
身上忽然一热,暖暖的,驱散了严寒,可陆轻晚本能的要走,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晏河清!”
“嘘……”晏河清虚了吁气,闭上双眸,“你听……”
陆轻晚身上不冷了,注意力也从体温往外转移。
安静。
四周安静的像世界边缘,没有人声、脚步声、车笛声,远离了尘世的所有喧嚷,纯粹如天地之初。
雪花降落在发丝上,衣服上,脸上……
轻软的颤动着她的肌肤。
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雪花的脚步声,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如果精灵有腿,大概就是迈着这样的步伐。
晏河清的呼吸清浅无力,心跳声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强悍。
除了雪花,便是晏河清的呼吸和心跳。
陆轻晚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安然。
晏河清低声问,“陆轻晚,你知道灵魂的重量吗?”
陆轻晚闷闷的摇头。
“据说,是七克拉,但我想,灵魂大概没有重量。”
他缓冲了一下接着说,“有重量的都是物质,而灵魂,不是。任何物质都能被触摸或者感知,比如花香、空气,但灵魂没有。”
虽然不知道神棍晏河清在说什么鬼话,但是羽绒服真的好暖和。
“哦。”
陆轻晚只想知道,神棍你羽绒服哪里买的?求推荐。
晏河清接着道,“因为人的灵魂不能被感知到,一旦死亡就意味着彻底的失去跟世界的联系,所以有时候死亡有那么一点可怕。”
陆轻晚:“……”
大神,我拜托你说人话。
晏河清终于想到了两人的对话模式不太对,“陆轻晚,你还感觉到什么了吗?”
陆轻晚:“……”
我特么可以不说话吗?感觉自己很没有文化。
晏河清很失望,“我饿了。”
“饿……了?”
“嗯。”
陆轻晚想骂娘!!
离开晏河清的羽绒服,世界又一次恢复了可怕的寒冷,陆轻晚哆哆嗦嗦的苦笑,“河神,你下次再有类似的活动,换个人可以不?”
她话说完,晏河清的羽绒服突然劈到了她的身上,晏河清的烟草味道,体温,都在一瞬间袭来,淹没了她。
“喂!你不想活了吗!赶紧穿上!”
陆轻晚扯开衣服准备给晏河清,低头发现那个声称自己怕冷的家伙,居然呈八字状躺在雪地上!
雪已经下的有三公分那么厚,并且还在以凶猛的势头不断叠加,天地间只有无尽的纯白色。
晏河清睁着眼睛,雪花缀满了他的长睫毛,头发,扑了他满身。
他像个孩子一样,“陆轻晚。”
陆轻晚吓得要死,三下五除二,把羽绒服盖在他身上,“起来!你赶紧起来!作死呢!你这样又要去抢救了知道吗!赶紧起来!”
晏河清虽然瘦,但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体重基础毕竟在那里呢,他不愿意起来,陆轻晚拉扯也无用。
晏河清享受的陶醉在漫天飞雪之中,“可以了。扶我起来。”
陆轻晚这边急得要死,他竟然没事人一样!
“你干什么晏河清!想自杀拜托你换个方式行吗!我特么现在被你吓死了。”
终于把人拖上车,陆轻晚身上的雪已经融化,湿哒哒的弄潮了头发。
晏河清像个无辜的孩子,蜷缩在后座,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很委屈的弯曲,暖气开的很足,他嘴唇依然煞白。
“陆轻晚,送我回酒店。”
“废话!当然要回去!”
回去是回去,陆轻晚没想到,晏河清回到家,没去换衣服,他甚至没换下拖鞋,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点亮了电脑屏幕,跪在地上开始敲键盘。
陆轻晚:“……”
他敲键盘很吃力,右手还不能正常使用,这让他很气恼,显然他的打字速度跟不思想运转。
“该死的!”
敲了一会儿,他用力锤自己的大腿。
陆轻晚跑过去,把电脑转向自己,“说吧,我帮你打字,我的速度不慢。”
晏河清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他的眼睛先看了陆轻晚铺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开口说话,“大雪,燃烧了整座城市的大雪,每一片都藏着死去的魂灵,魂灵依附在雪花上面……”
陆轻晚:“……”
所以,晏河清发疯般去墓地看雪,就是为了写一场关于雪的戏?
为了写的更真实?更精准?
莫名,陆轻晚想哭。
晏河清想抽烟,可是他的手太冷,又太激动,打火机始终擦不着。
陆轻晚看不下去了,嗤地打着火焰,凑到他唇边。
晏河清深深吸了一口,“战士匍匐在雪窝里,好像蛰伏进了先烈的灵魂阵地,这一刻,他们嗅到了死亡,亿万落雪就是迎接他们的灵魂……”
他看着窗外,“或许他的名字要被遗忘,他的身体将在雪花融化之后化作枯骨,但他清楚的知道,滚烫的心会在每一个下雪的日子再次跳动……”
陆轻晚没想到自己的打字速度可以那么快。
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在敲键盘,满脑子只有晏河清慵懒的声音。
“战争会结束,太阳照样会升起,积年累月之后,英雄的名字将褪去最初的鲜红……”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又开始咳嗽,比早上更剧烈,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陆轻晚拿了水杯给他,帮他拍打后背,“晏河清,你怎么样?我叫医生来!”
晏河清拉住她的手腕,借着她站稳,“不用。”
“可是你这样不行啊晏河清!你会死的。”陆轻晚用叫的。
晏河清擦了擦嘴角,他怀疑自己的内脏都被咳嗽震碎了,然而没有,“我想吃荷包蛋,陆轻晚。”
他眼眶通红,憔悴的不成样子,陆轻晚眼泪打转,“好!我去煎蛋,你等着我。”
走出门,陆轻晚背靠着墙,鼻子酸的要垮,该死的晏河清,你个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