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点儿？苏落，你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张泽还能好起来吗？”张亚菲冲门口等着的人挥了一下手。“我让你看看，除了你的真心，我们都为张泽做了什么。”

张亚菲说完下车关上门，自顾自的就往门口走去。

苏落看着来人一步一步走近，坐立难安。

“苏小姐，请下车吧。”来人敲了敲车窗，笑着对苏落说话。

苏落紧张的咽着口水，抓紧车门的手却没有松开。

“苏小姐……”虽然车玻璃半开着，但是苏落只看见门外的人嘴一张一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恍惚之间，苏落看见张妈妈从门里走了出来，走向旁边停着的车。

苏落的目光不自主的追寻着张妈妈的身影，张妈妈一直都没有看自己。

但是在上车之前，张妈妈把目光转向苏落，就那样平静的看着，苏落紧张的不敢呼吸。

张妈妈什么都没有说，看过一眼之后，就直接坐进了车里。

苏落感觉抓着自己脖子的大手随着张妈妈的车子走远才渐渐松开。

苏落颓然的靠在了座椅上，收回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苏小姐，请下车吧。”来人看见苏落松开门把手，顺势就打开了车门。

苏落抬头看着那人，眼里满是挣扎。

就在这时，张亚菲从里面走到门口，冲着苏落做出了口型，“过来吧。”

明明是没有声音的话，苏落却觉得在耳边炸开了。

苏落闭了眼睛，来人也就开着车门等着，不催促，张亚菲也就那样看着。

实际上也就过了十几秒，但是苏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再次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清醒和破碎。

“谢谢。”苏落低声道了谢，然后下了车。

站定时看着耸立的房屋，苏落明白，自欺欺人的日子不能再过了。

“他们都已经走了，就我们两个，来看看吧，我们对张泽的爱，没有一个比你要少。”张亚菲看着苏落走过来，说完就率先进了屋子。

苏落屏住呼吸，跟在张亚菲的身后走了进去。

“你们都是固执的人，毕竟都是成年人，没有人可以强迫你们做任何事情。这些日子，没有任何人干涉你们的决定。张泽是为了你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法抵赖，也无法减轻罪恶的。我们现在可以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话，我们背后要克服的困难是你想象不到的。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是要赎罪，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在乎你到底想要怎么做，我们只想要让张泽更好。就算是希望渺茫，也要试一试。苏落，你们也该闹够了。”张亚菲一边给苏落展示着给张泽所做的各种准备和所有的医护，一边又说了这些话。

语气十分平淡，但是话里的力量却让苏落哑口无言。

再从屋子出来的时候，苏落本来混乱的心仿佛有了一刻的平静。

后来，苏落拒绝了张亚菲要送她回公司的提议，自己打了个车，直接就回了君悦府。

苏落在见识过了张家为让张泽康复准备的各种设施，还有各种医护人员之后，意识到，自己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做出了更让人难以原谅的事情。

张亚菲说的对，欠了就是欠了，既然张泽的伤害不可逆，那么自己的罪恶感也没有退路可逃。

这些端茶倒水的工作，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放低了身份，委曲求全，但是在张泽眼里，这样的做法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张泽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想让大家用看普通人的眼光去看他，而自己呢？

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向大家昭示着，张泽不再普通。

苏落抽了一下鼻子，自己的行为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自己抛下一切，像个佣人一样的跟在张泽身边，任谁都要说一句张泽没有救错人。

但是现在苏落想笑，没救错吗？

自己做的没有错吗？

大错特错！

苏落回到家一开门，空旷的屋子，再一次让苏落意识到自己的无理。

这个家里除了定制的桌子，又有哪样是特意为张泽而做的？

苏落真的是认真的在屋子里找了起来，生怕漏掉了什么。

但是找到最后，苏落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苏落想起刚刚医护说的，张泽现在这种情况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遇到困难。

但是自己又做了什么？

除了忍着怒气听张泽发脾气，做一些普普通通的饭菜，还有其他的吗？

有，在公司里享受着特殊身份带来的职务便利，默认着大家暧昧的目光，领着超出职位范围的工资。

仔细想下来，自己的利大于弊，好一个知恩图报，多么的讽刺。

这应该是恩将仇报吧，张泽面对这些，内心的痛苦又该跟谁述说？

苏落这一刻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内心的自私和贪婪，无比的痛恨自己。

这就是人性吗？还是只有自己会这样？

苏落靠在张泽的房门口，泣不成声。

从最开始在公司兢兢业业，再到受到张亚菲的冤枉，自己忍气吞声，死也不走，到了现在的流言漫天，哪一项不是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大于坏处？

苏落一直以为自己活的通透，人情练达，吃的亏比占得便宜要多。

但是现在看来，那些只是表面，自己图的更多更大罢了，是彻头彻尾的贪婪。

贪婪到可以抛弃自己的自尊，自己的一切。

苏落感觉心里痛到了底，气自己的可悲，疼他人的痛苦，还有高阳的爱而不得。

顺着苏落的哭声，苏落在公司里几年以来发生的事情，通通过了一遍。

一会儿看见同事喊自己去吃午饭，一会儿又是方志斌给大家开会，再换，就是张亚菲的巴掌，然后就是海城所有人，高阳，高文文，徐迟……，然后是血淋淋的车祸，自己孤零零的离开，无数个惊醒的夜晚，最后，到了眼前的房子。

当脑海中的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的时候，苏落的眼神清明无比。

努力喘气，平息着自己的抽泣。

压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