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泽此刻面对高阳，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之前是因为没有清楚对方的身份，而现在不一样了。

“那你就是在装傻了？”高阳扯着嘴角，语气中都是嘲讽。

“你要是非得这么说我也不介意。”张泽看着高阳嚣张的样子，也是来了怒气。

“耍无赖是吧？”高阳抬起脚放在办公桌上，随着高阳的脚高度上升，张泽的心渐渐下沉。

“如果你有困难的话，我不介意请保安来帮忙。”张泽觉得这是自己能维持的仅剩的风度了。

“撵人？”高阳嗤笑一声，“还没有难到那种程度。”

张泽看着跟昨天丝毫都不一样的高阳，脑海中出现一个词，“人模狗样”，张泽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就对了。”高阳听见反而不生气，“人活着，就要有点儿血气，不要老是端着，尤其是你现在的样子，累都累死了。”高阳说着还抖了一下腿，生怕张泽不知道是指的哪里。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张泽感觉心里的恶魔被高阳逼了出来。

“听我说完，再考虑谢不谢我也不迟。”高阳把腿放下，正襟危坐，双手撑着办公桌的边缘，“我要是说某种程度上能理解你的感受，你信吗？”

张泽看了一眼高阳，不置可否。

“我不到二十岁就跟自己家人还有我妻子的家人闹翻了，然后结婚生子，不对，生女，从社会的底层一点点爬起来，一直把女儿养大，听着励志不？”高阳停顿了一下。

张泽心想这是来炫耀你的事迹？要是别的关系，自己还想赞扬一句，但是现在，一句都不想说。

“我今年四十三，前不久才知道，女儿不是自己的，那天孩子亲生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是觉得天都塌了。我就算是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所有认识我的人也都知道，我绿帽子带了二十几年。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高阳说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掏出烟，“来一支？”

“不用了，谢谢。”张泽听完所有的事情，既吃惊又不吃惊。

不吃惊的是，这些事情，自己之前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但是吃惊的是，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听到当事人讲述这些。

“你看你，心里骂我的时候，嘴上还能跟我说谢谢，这么虚伪，活的不累吗？”高阳点燃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很多事情，都是我所受到的教养不允许我做的，可能在你看来叫做虚伪。”张泽斟酌着。

“骂人都不带脏字啊，果然有水平。也无所谓了，我不是为了教你做人，也没有那个资格。”高阳起身，踩着垃圾桶，盖子一打开，把烟灰抖了一下。

而张泽看着高阳把自己的办公室当成自己家，心里有个想法忽然就钻了出来。

“你现在还记得苏落之前是什么样吗？”高阳松开脚，垃圾桶盖子啪的一声落了回去。

张泽顺着高阳的问题想着，最开始什么样？

“你在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他们还是一个人吗？”高阳没等张泽回答，下一个问题又抛了出来。

现在的样子？张泽努力的找着形容词，想要来反驳高阳的话，但是每一个词蹦出来都只是在反驳着自己，不是高阳。

试了几次之后，张泽忽然就想放弃，为什么非得想这个呢？

“人总是会变的，难道你还跟二十年前一样？”张泽想到这个，才感觉在言语上占了上风。

“你这么说也没有毛病，要是我还跟二十年前一样，估计那天我指定得把那人弄死，算是长进吧。”高阳仿佛是无意间又提起了那人。

“对于你的事情，我只能说深感抱歉。”张泽又回到了高高的姿态。

“谢谢啊。”张泽听见高阳对自己这么说，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个大忽悠的感觉。

张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不用道谢，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找人送你出去。”张泽说着就拿起电话，号码还没有播完就被高阳按住了，“我还没说完呢。”

张泽看着高阳，默默地放下电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不要转移话题了，你要怎么才能放过苏落？”高阳还是刚刚的姿势，一动没动。

“你说的不对，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苏落做过什么，我尊重她的意愿。”张泽靠着座椅后背，努力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像是真的。

“你确定不是你要求的吗？你确定你没说就没有要求了？”高阳越来越激动，眼看着要凑到张泽的脸跟前。“你当时救下她，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吗？你承担不了这个后果吗？还是，你后悔了？”高阳说着声音变轻，也直起了腰。

“我没后悔，从来都没有。”张泽虽然看着脸色如常，但是紧握着的双手却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那你为什么要困着她？放她走不行吗？”高阳步步紧逼。

“呵，你不是看的明白吗？那她为什么留下你不知道？我只要一天站不起来，她一天都不会放过她自己的。”张泽说完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高阳听完也是脸色煞白，“你果然知道为什么，那你如果不想困着她，为什么不继续去治疗？”高阳看着张泽，不知道想到什么，“如果连你都没有条件，那么其他人都干脆直接自杀不用活着了。”

“没有一个医生说我可以治得好，希望很渺茫的。”张泽拿起纸巾，努力伸着手，要把高阳刚刚搭过脚的地方擦干净，高阳一看，真他妈矫情，抢过纸巾，任命的擦了起来。

擦完还特意蹲在地上，从侧面看一下，然后看着张泽，好像在说，你看，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了。

“医生虽然说的含蓄，但是应该是没有希望了。”张泽看着高阳擦干净桌子，才缓缓开口。

“然后你就不治疗了？光靠着你那个理疗，猴年马月能好？”高阳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你们家没给你联系过国外的专家？就放任你这样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