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露气寒光:悔雪散人!(1 / 1)

春笺丽回到庄子的时候,天色已晚。

“笺丽!”小梦向她招着手,“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春笺丽哼哼的道:“去找小路,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阿彩从她身后拎出一个男孩:“你要找的是这只吗?”

“小路?你怎么会在这里?”春笺丽叫道。

过了一会儿,大家便看到春笺丽揪着男孩的耳朵,把他拽到另一边去,狠狠教训。

对于春笺丽来说,在知道自己有一个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已经去世。她本是极重感情的人,从小练的又是梅家的罡元剑法。虽然也曾考虑过是否改为“梅”姓,但秦小春这个名字,原本就是母亲为她取的,舍不得放弃,而“春笺丽”这个名字,则是她当年作为眉妩台台柱所用的假名,改不改都一样。

小路继承的是她外祖父的香火,是道家贯斗忠孝门的少门主,是梅家未来的希望。

其实贯斗忠孝门灭门都已有二十年左右,只不过因为有宁江的面子,道门各宗才默认贯斗忠孝门的存在。然而如果梅小路自己不争气的话,贯斗忠孝门将来能不能振兴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着春笺丽把男孩抓到另一边去,讲了一番大道理,又逼着男孩练了一路梅氏罡元剑法,见他练得实在不成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教训。

小梦感叹着:“笺丽好严厉啊!”

秦小丫儿小声的道:“也……也不用这么严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作为男孩名义上的“小姑姑”,她开始替他心疼了。

宁江有种从众人关注的中心被移开,成为边缘人物的感觉……男孩子果然很讨厌。

对于梅小路来说,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偶像,同时在化学这一块上,也有着不小的收获。而最糟糕的,就是义姐来考校他的剑法。

被逼着练了一通剑法后,义姐本是要将他留在这里,明天继续练,他一趁其不注意,直接溜出了庄子,就这般跑了。等春笺丽再次出来,见被她留在这里练剑的弟弟已经跑没了影,气得跺脚,早知道,应该让小丫儿在这里监督到他来的。

男孩在逐渐变晚的山路间跑着,这一带,他原本就已熟得不能再熟,再加上,虽然罡元剑法练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个练武之人,自也不用担心走夜路的危险。

一个多时辰后,他穿过一片梅林,在他的前方,是一片种着花草的土地,与几间茅屋。皎洁的月色下,茅屋显得颇为孤寂,微弱的灯火,从窗口淡淡的溢出。

“雪姨,我来了!”男孩往茅屋跑去。

门打了开来,一名道姑从屋里走出。这道姑颇为美艳,大约三十多岁,却有着白玉般的肌肤,与饱满而又成熟的胸脯。看到男孩来到这里,她讶异的道:“小路,这么迟了,你怎么还出来。”

梅小路叹气:“姐姐非要逼着我练罡元剑法,我又实在不想练,干脆就跑了出来。”

那美艳道姑讶异的道:“小……你姐姐到了?”紧接着微微一笑:“她让你练剑,也是为了你好,罡元剑法是贯斗忠孝门的招牌,她让你将它练好,也是为了让你将来能够更好的继承门派。”

说话间,让男孩进入屋中,为他倒了一杯亲手压榨的果汁。

男孩嘻嘻的道:“喜好雪姨你还教了我一些,要不然,被她看到我原本的罡元剑法,怕是更加的生气。其实贯斗忠孝门什么的,姐姐自己继承不就好了吗?她的罡元剑法,比我厉害多了。”

道姑笑道:“贯斗忠孝门是梅家的祖传家业,就算你姐将来为宁盟主生孩子,那也是姓宁,终究不是姓梅。”

男孩端着果汁,感叹着:“姐姐凶成那样……她将来的孩子得有多可怜啊?”

道姑失笑道:“那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听话的话,她又怎么会凶你?”又道:“你姐姐既然来了,宁盟主想必也已经到了吧?”

男孩兴奋的叫道:“嗯嗯,我见到了宁盟主,我真的见到了他。还有还有,有一个高得吓人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高的人。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喵了,她真的喵了……”他滔滔不绝的说着。

这位道姑,唤作悔雪散人,梅小路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更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

最初,将他带到这里的,是秦坎秦三叔,秦三叔告诉他,在这里,住着一个女人,如果对梅氏罡元剑法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问她,但是这个女人的存在,不能告诉他的姐姐。

男孩不知道秦三叔为什么不让姐姐知道雪姨的存在,是她们两个人有仇?还是姐姐抢了雪姨的男人?但是不管怎样,秦三叔说的话,他也不敢不听,毕竟姐姐虽然凶,但大多数时候根本就不在龙虎山周边,秦三叔可是时不时的会出现。

虽然不知道悔雪散人的真正来历,但她却一直对他很好,在暗中照顾他的生活,指点他罡元剑法。在他看来,雪姨可比他的那个义姐温柔多了。

因为天色已晚,悔雪散人便留下他,让他在旁边的屋子睡去。这对于男孩来说,也是常有的事了。虽然有一个义姐和三个叔伯、两个姑姑,但他们全都事忙,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无法陪在他的身边。连这位小丫儿姑姑,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还有一位秦陌秦大伯,听说他一直都留在中原,男孩到现在也不曾见过。

反而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关系的雪姨,对他来说更为亲切,没事时,也时常跑到这里来。

男孩在隔壁睡去之后,悔雪散人为他盖好薄被。南方虽然比北方炎热得多,但此刻,也已经慢慢入秋,驱蚊的药香,在屋内萦绕,窗外月色如水,夜里的虫鸣已经不多了,这里又是荒无人烟之处,万籁俱静。

悔雪散人独自一人,立在窗边,看着外头宁静的夜色。月光如同冷霜一般,覆在了草地上,她的目光往远处眺望着,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又仿佛在渴望着什么。无声的寂寞,无言的沉默,思绪不断的翻搅着,只觉得过去的每一个记忆,都充满了悔恨。

二十年的光阴,自己到底度过了一个什么样的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又做了多少无法原谅自己的错事?

她就这般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的放下窗帘,隔绝了外头的光明。烛火灭去,躺在竹床上,无言的看着弥漫至每一寸、每一角的黑暗。回忆是一种痛苦,因为它将你的每一件错事,都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你的眼中,而你却永远也无法将它们改变。

不知不觉中,翻了过来,蜷缩着。黑暗疯狂的涌来,想要暂时遗忘的结果,却是一如既往的噩梦,沸腾的水不断的上涨,淹过了她,也淹过了她身边所有的一切。身体处在了*的巅峰,心灵却空洞到了极点,后悔,折磨……永远也无法填满的空洞。

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依旧是漆黑的,窗格的缝隙间,却渗入了一丝光亮,显然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如同孩子一般,流下了大半夜的泪水,相比起那个曾经被她厌恶和抛弃的孩子,也许自己才是真正的,从来没有长大过?

外头传来小路的吆喝声。她起身,用昨晚隔夜的冷水,勉强洗去脸上的泪痕。推门而出,只见晨曦下,男孩正独自一人,拿着剑,辛苦的练着剑法。

她微微的笑了一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练剑,昨晚你姐姐逼你练剑,你还偷偷跑了出来么?”

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喜欢是不喜欢啦,不过不用功的话,姐姐会生气的。”

女人沉默着,或许是想起了,曾经也有一个孩子,为了讨她的喜欢,而做着那孩子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抬起头来,清晨里的雾气,比昨日又重了一些,看来秋天真的是来了。

男孩在晨曦下、雾气间挥洒着汗水,原本就有着不错的天赋,只不过兴趣真的不在这一方面。虽然是被逼的,却也开始慢慢的吸收了梅氏罡元剑法的精髓。

悔雪散人煮了早饭,男孩吃过之后,向她告辞。悔雪散人忽道:“小路,你的那支望远筒,能不能先借我用一天?”

男孩嘻嘻的道:“就送给雪姨吧,反正我那边还有,就算没有,找龙虎山的人要就是,他们那儿多着呢。”说完后,就将自己的望远筒取出来,交给女人,然后往林外奔去了。

女人拿着望远筒,沉默了一阵,想着,虽然没有脸再见到她,但或许……远远的看一看也是好的。

于是便往林外掠去,方自出了林子,眼角一扫,猛地蹙了蹙眉。脚下往草地一踩,隐隐有火光一闪,人往坡上掠去,草地上多了一个浅浅的足印。

在山坡上,拿起手中的望远筒,往远处眺望,紧接着心中一惊……小路?

此刻也来不及去想太多,火光再闪,就纵了下去。途中,一处所在,地面颇为杂乱,还掉落着一柄宝剑,正是男孩清晨练剑时所用。

在她的前方几里之外,四名黑衣蒙面人正往山外飞奔,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背着已经被打晕的男孩。他们在山林中隐蔽着,赶了十几里路,只见另有一人从暗处转出,低声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孩子?”

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声道:“没错,就是他。龙虎山周边,那些道士防备森严,我们的人没有办法靠近,也不敢随便动手。不过这孩子,却可以随便进入那种外人根本进不了的场所。他肯定知道龙虎山暗处在研究的那些东西,而且这孩子整天到处乱跑,消失个一两天,别人一下子也不会想到他是被掳走,只会以为他自己跑哪去了。”

另一名黑衣人道:“其实昨晚就缀上了他,本来想动手,没想到山上竟然有住人。是一个道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我们怕打草惊蛇,没直接动手,等他早上离开后方才出手。”

从暗处转出之人,同样蒙着脸,身上穿的却是灰色的衣袍。他道:“你们可曾听说,东南武林盟主宁江已经到了越岭?”

那四人对望一眼,一同摇头。一人道:“虽然没有听到风声,不过这孩子昨日去了一处庄子,我们也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那庄子里有谁。”

灰衣人淡淡的道:“那庄子在哪个方向?你们先把这孩子带走,我去看看。”

那四人将位置说出,灰衣人点了点头,飘然而去。

灰衣人走后,四人继续带着孩子,往北方奔去。方自赶了数里路,杀气突然间涌了过来。一道剑光破开虚空,以极快的速度轰来。

其实四人一路上已经颇为小心,只是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有出现状况。这里虽然离龙虎山颇近,但是越岭原本就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利于潜藏,他们多少松懈了些。

而这一剑,不但来得突然,且既快且疾。背着男孩的黑衣人率先中剑,身子一摇,背上的男孩已被抢过。旁边三人意识到有敌人来袭,快速出手,火光一闪,嘭的一声。

他们虽然击退了袭来的玄火,但来人已经背着男孩往另一边飞掠。三人心知不妙,赶紧追去,想要将那救完人即走的道姑留住。

悔雪散人背着梅小路,方要设法摆脱追踪的三人,前方忽有人影,从树后冷冷走出。她猛地顿住,脸色微变:“你没有离开?”

截住她的,正是那蒙着脸的灰衣人。灰衣人冷笑道:“我只是觉察到,暗处似乎有人潜藏,故意说要离去,不过是诱你出手现行罢了。”

悔雪散人脸色再变。以她的本事,这般小心翼翼,竟还是被这人觉察到她的存在,而她却根本没有发现他去而复返,这人的本事,显然是在她之上。她淡淡的道:“以阁下的本事,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何必这般藏头露尾?”

灰衣人手掌一翻,劲气凝于手掌,杀气腾腾:“我的名字,没有必要告诉一个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