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倓被围,禁军统领卫恒立刻赶到杨殊面前,抱拳施礼“殿下,逆贼留给仙长们就好,末将护送您走完这条路”
杨殊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络,但也不见刚才的傲慢,温言道“有劳卫将军。”
“不敢。殿下请”
甩掉身后的张倓,卫队重新出发。
从越王府到皇宫,不过短短一条路,有卫恒亲自护送,还有宁休和明微寸步不离。
这一路再没有出意外。
禁军统领在此,卫恒叫开了皇宫大门,看着杨殊一步步踏了进去。
这条路,终于走完了。
到天亮,大齐将有不一样的未来,天下也会有另一个开始。
卫恒喃喃道“宗将军,末将总算没有辜负您的嘱托”
铜壶又过了一刻。
裴贵妃缓步走过来,对守在床前的万大宝说道“万公公去歇一会儿,这里本宫来。”
万大宝不想走,语带哀求“娘娘,就让奴婢守着陛下吧也许以后”
不会有机会了。
裴贵妃笑笑,也就没有拒绝“随你。”
万大宝知道自己这样,有点立牌坊,可他能怎么样呢 一方面,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另一方面,他又自愧于自己的背叛。
跟在皇帝身边三十来年,他终究没有善始善终。
裴贵妃坐在病床前,帮皇帝拭去嘴角溢出来的药汁。
皇帝怨毒地看着她,似乎是回光返照,比前几天都要清醒。
裴贵妃一动,他鼻腔里流出一股淤血,忽然经络畅通,竟能说话了。
“滚”一个颤抖的音节。
裴贵妃挑了挑眉,轻声道“陛下情况大好啊这会儿倒是能说话了。”
皇帝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他是能说话了,可现在有什么用诏书已下,张倓走了,没有再听他的了。
身边这些人,裴贵妃,万大宝,钟岳,还有那个郭栩,全都是乱臣贼子 他连句话都传不出去,堂堂一国之君,只能躺着等死,受他们的羞辱。
裴贵妃视若无睹,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有多怨恨,仍旧和往常一样,轻柔地擦掉他流出来的淤血。
“您怎么叫臣妾滚呢”她柔声细语,“您心里不是想着,叫臣妾陪您一直到死吗”
裴贵妃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仿佛带了冰碴子“最好能一直陪到地下去,是不是”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皇帝竟觉得遍体生寒。
“你”
“陛下不会想否认吧”裴贵妃将沾了血的帕子扔给万大宝,眼里一片淡漠,“陪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是什么性子,陛下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你的战利品,活着占有了还不够,死了也得陪着你才行。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一旦情况有危,便叫我死在你之前,是不是”
皇帝眼睛闪烁。
裴贵妃不屑地笑了笑,扔出一个红玉瓷瓶。
“你能否认吗”
看到这个东西,皇帝终于颤抖起来。
这是他亲手交给刘公公的药,吩咐过他,只要不好,就将这药喂了贵妃。
皇家秘药,见血封喉,绝无幸理。
“刘小喜”他挤出这几个字。
裴贵妃似乎可怜他说得吃力,接过后面的话“对,刘公公是我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你交待他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皇帝忽然遍体生寒。
他是什么时候交待的便是他在别宫摔了那一跤的时候。
那会儿离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年时间,裴贵妃在他面前和以前一模一样,神情温柔,没有露出丝毫行迹。
这种事,她竟然藏了两年不说这是什么样的毅力 裴贵妃往前倾了倾身子,脸庞的灯光被阴影笼住,莫名有一种幽暗可怖的感觉。
“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以为我早就被你驯服了吧呵”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已经四十多岁了,她还是这么美丽,脸上虽然已经有时光的痕迹,却比那些青稚少女,多了耐人寻味的韵味。
皇帝一直都知道,裴贵妃是个美人,却不知道,她是一个有毒的美人。
而要命的是,这种毒性,给她更添了韵味,叫他又爱又恨,更加不想放手。
真想把她收入掌心,直到驯服为止 他一露出这样的神态,裴贵妃便冷笑起来,甚至有些恶心“你还自以为爱我不要自欺欺人了。陛下,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皇帝没有说话,只目光中恨意更深,又爱意闪烁。
“你总是在妄想自己不可得的东西”裴贵妃平静地说道,“凭你,就想驯服我真当自己是天命之子了呵呵,驯服,说明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件玩物。任何感情,都是要用心去交换的,你不曾对我用心,又怎么能要求,我会爱上你”
看他神情不变,裴贵妃叹了口气,带着更多的怜悯“知道吗曾经我也软弱过。那个孩子”
当她说到孩子的时候,神情有一刻的温软,连带的,皇帝也想起了曾经的岁月,眼中的恨意散去不少。
“那个孩子来的时候,我犹豫过,是不是留下他。孩子无辜,既然他来了,或许就是有父母亲缘。倘若那会儿你肯放过我的儿子,也许我就留下他了。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把握,能够让他登上帝位。可是你,亲手斩断了这个可能。”
裴贵妃的神情,再度转为冷漠“你看,到今天这个结局,是你自己选的,谁都怨不了。”
皇帝胸口起伏。
那个孩子,他多么心疼啊原来,是她自己故意小产的 不,这个毒妇的儿子,绝对不会登上帝位。
他挤出几个字“张倓会杀了他的”
裴贵妃无所谓地笑笑“不可能的,都到了现在,他不会再失败的。”
仿佛验证这句话,外头传来声音“越王殿下觐见”
裴贵妃的笑意转深“你看,他来了”
在皇帝充满恨意的目光下,杨殊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