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章 意义(1 / 1)

乘鸾 云芨 2357 字 5个月前

唐劭提着剑,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

外头在交战,没人顾得上这边。

而闯入者已经跑了,他安排的高手都没有追上。

他筋疲力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喜堂。

满目红绸,看起来是那么喜庆,映着鲜血,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看着上面的喜字,笑了笑。

一个怨毒的声音响起“小狼崽子,报应来了吧你看你,想娶的人没娶到,想杀的人也杀不了,你注定失去一切”

唐劭侧了侧头,看到角落里的唐大夫人。

刚才那么乱,她竟好好的没出事,只是从轮椅上掀了下来,坐在角落里。

头发乱了,半披下来,露出半个眼睛,显得格外诡异。

唐劭慢慢向她走去。

唐大夫人盯着他“怎么想杀我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就是个失败者。快来杀我吧,送我和大郎去相聚,我们一家还在一起,而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唐劭撑着剑,蹲下身,与她面对面,说道“我怎么会杀你呢母亲。”他的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父亲已经死了,大哥也死了,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我怎么舍得杀你”

他若是崩溃、狂躁、大怒、痛骂,唐大夫人还觉得正常些,用这种语气说话,却叫人毛骨悚然。

“你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和你相依为命啊”唐劭身上有好几道伤口,有点撑不住,干脆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将唐大夫人身上的头发一一理顺。

唐大夫人恨不得把他拍开,然而她的手被绑着,动都动不了。

无论动作还是眼神,唐劭都温柔极了,好像这真是他仅剩的母亲,珍惜无比。

“你不想杀我”

“我不会杀你。”唐劭轻柔地说,“先前没有杀你,现在更不会杀你。”

“你这个”他的样子太过反常,反而让唐大夫人骂不出来了,“为什么不杀我你不恨我吗”

“恨”唐劭笑了起来,“母亲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恨你”前半句话还正常,后面却话意一转,“恨这种情绪,太难得了,哪能随便用呢”

唐大夫人狠狠地盯着他。

唐劭收回手,静静坐在她面前,目光说不定是怜悯还是悲伤。

“其实小时候,你没有那么厌恶我的,对吧我记得,早先你还经常来看我,时常带着我喜欢吃的东西,送来新奇的玩具。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从不怀疑,你是我的亲生母亲”

唐大夫人似乎回忆起那段日子,目光中的恨意没那么深了。

“为什么后来变成那样呢为什么恨我入骨了呢”

“因为你抢了大郎的东西。”唐大夫人回过神来,冷冷道,“一个野种,我容你养在唐家,甚至给了你嫡子的身份,还有什么不够的可你却要去抢大郎的东西”

唐劭“哦”了一声,明白过来“你是说,我表现得比大哥出色,无论学业还是武功,都要跟大哥争”他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嫉妒啊以前不知道,总觉得同样是母亲的儿子,大哥能够跟在母亲身边,我却养在祖母那里,得到的总是比大哥少,所以总想争取您的关爱。现在我知道了,当时真不懂事。”

他十分善解人意“你恨我,真是太应该了。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你现在说有什么用大郎都死了,你以为忏悔有用吗”

唐劭笑了一下,柔声解释“你误会了,这并不是忏悔啊即便一开始你没有错,在你想杀我的时候,我就不必再忍了。再怎么样,我也不欠你的命对吧我拼命护住唐家的基业,等大哥回来交还给他,我也不欠他的,对吧既然不欠,你们动手了,被我反杀,又有什么好冤枉的这不是你们太贪心了吗”

“你”

“谢谢你们。”唐劭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们还瞒着,也许我会为你们卖一辈子的命,根本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我的。现在好了,我终于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一个荒唐的谎言里,不会再纵容下去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皇家血脉,有什么了不起王朝更替,前燕都已经灭亡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

唐大夫人忍不住为丈夫辩解“你懂什么当初是因为那个预言,说陈氏将会复兴”

“什么破预言”唐劭嗤之以鼻,“不就是星宫还想支持陈氏,随口一说吗也值得你们这样当真。今天我要成了星宫之主,也随便放出一句话,说唐氏将得天下,你们是不是也当真啊”

唐大夫人终于没话说了。

她何尝不觉得这个预言荒谬就因为这个,公公藏起了前燕一位公主,后来又动了心思,让儿子纳了她的后人,还把孩子养在了她的名下。

“母亲,你要觉得自己悲惨,不如想一想我。我这一生,就是个骗局。一直以为,父亲对我不错,甚至临死还为我考虑,结果他就是想借我之力,让唐氏成为真正的第一家。相信的人利用我,不相信的人想杀了我,我这一生,意义何在”

唐劭似乎在问她,更是在问自己。

“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了吗真的是太没有意思了啊杀了兄长,杀了那么多族人,满身罪孽,我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样的我,怎么能没有见证人呢你啊,就好好活着吧,看看我最后到底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登上那个万人之上的宝座你们不给我生存的意义,我总得给自己找一个,是吧”

他笑得纯善,却看得唐大夫人浑身颤抖。

“你”

“好了,今天很累了吧你先在休息一会儿,孩儿等会儿就叫人来服侍你。”唐劭站起来,点了点头,从喜堂走了出去。

金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