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时分。贺六和老胡来到了皮条胡同的胡同口。
徐胖子迎了上来:“六哥,那小白脸刚进了翠儿的院子。咱们动手么?”
贺六道:“那还等什么?即刻动手。”
李伯风一马当先,踹开院门,贺六、老胡等人随后冲入院子,直奔翠儿的卧房。
吴巡抚的小妾太多,全都派遣侍女伺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故而除了前十房的小妾和几个受宠的,其他寻常小妾住所并无侍女。翠儿明显属于寻常小妾之列,院中并无任何侍女、佣人。
李伯风又踹开卧房的门。红木大床之上,一男一女正忙不迭的穿衣服呢。
贺六轻笑一声:“吴侧夫人好雅兴啊。这大白天的,莫不是跟这后生在大床之上赌骰子比大小,谁输了谁脱衣服?”
翠儿惊恐的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徐胖子像提溜小鸡儿一样,将翠儿的相好提溜下床。
那小白脸磕头如捣蒜:“诸位大爷,误会,全都是误会啊!”
徐胖子喝道:“闭嘴!我问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偷巡抚吴大人的侧夫人?”
小白脸信口胡诌道:“我,我姓拉。就住在皮条胡同,跟翠儿夫人是邻居。她,她卧房里跑进了只大老鼠,让我来帮她抓老鼠。”
贺六“扑哧”一声乐了:“皮条胡同?拉家?你编谎起码编的像一些啊!还抓老鼠,抓老鼠抓到床上去了?还脱了衣服?”
小白脸的脑子转的倒是够快:“是啊,大人。那大老鼠跑的太快,我绕着床追,追出了一身汗,脱了衣服是为了散散身上的臭汗。”
贺六不耐烦的对徐胖子使了个眼色。
徐胖子二话不说,抄起砂锅般大的拳头招呼到了小白脸的身上。边打,徐胖子边骂:“说不说实话?胖爷我可是练过的!不说实话打死你!”
小白脸是个软骨头,不多时便喊道:“我说实话,大爷们别打了!”
贺六命令徐胖子停手。
小白脸道:“我是保定城庆逢兰牙行掮客王正道家的老二,名叫王成龙。”
大明的商行,茶行卖茶,绸缎行卖绸缎,米行卖米,各自都有自己专门经营的货物。唯独这牙行,只要能赚钱,什么货物都交易。牙行中办事的人,被称为掮客。
贺六惊讶道:“庆逢兰牙行?”
他心中暗道:吴书剑的儿子叫吴庆,儿媳叫季兰。庆逢兰,莫不是吴家开的?
贺六问道:“庆逢兰牙行的东家,可是直隶吴巡抚家的公子吴庆?”
小白脸王成龙连忙道:“是。我爹是吴公子手下最得力的掮客之一。”
贺六笑道:“好哇。你家里人吃着吴家的饭,你竟然还敢偷东家他爹的女人?我要是把你扭送巡抚衙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王成龙磕头如捣蒜:“大爷,我错了!这事儿真不赖我啊。是她先勾搭我的。我是府学的生员,每天去府学都会路过这儿。有一回,她突然走到我身边,丢下了一方手帕。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捡那方手帕啊。。。”
翠儿在一旁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是吧?是哪个狗女良养的,趴在我的床前跪着让我脱衣服?一口一个好姐姐你不跟我睡,我就要死了。。。”
贺六连忙摆手:“得得得,你们怎么勾搭的,我不管。来啊,拿纸笔来,我说,你们写,写完再画押。”
李伯风给二人拿来纸笔,放到王成龙面前。
贺六道:“听着:我,王成龙,嘉靖四十二年夏与北直隶巡抚吴书剑第八十七房小妾翠儿勾搭成奸!”
王成龙手里拿着笔,却没有落墨,他呆呆的看着贺六,道:“大人,这种事儿要是墨吃了纸,我的小命怕是要。。。”
徐胖子直接抽出一柄匕首,抵在王成龙的脖子上:“你要写了,或许能保住命。你要不写,胖爷我立刻就能让你上西天!”
王成龙只好按照贺六所说,在纸上落了墨,又和翠儿各自按了手印,画了押。
墨迹一干,贺六讲这张供状揣进了自己的怀中,道:“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跟吴巡抚有仇!你们两个要替我想想,吴巡抚这两年都干过哪些横行不法的事儿。如若你们想不出,又或者想出来了不说。我立刻就将这道供状派人送到巡抚衙门去。”
老胡在一旁帮腔:“你们要真能帮着我们整垮了吴巡抚,呵,你们这对鸳鸯不正好可以远走高飞?”
王成龙道:“我是小人物啊!我怎么会知道巡抚大人的什么不法事。”
翠儿亦道:“大爷们啊,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吴书剑用来放脏水儿的一个夜壶。他官面上有什么事儿,根本不可能对我说啊!”
贺六一皱眉头:“不知道不要紧,我们现在就走,把你们私通的供状交给巡抚衙门。呵,都说了我跟吴书剑有仇,让保定府的人都知道他带了绿帽儿,做了乌龟王八,他丢了面子,我亦能一乐儿。”
王成龙道:“且,且慢!你且让我想想。那什么,翠儿,你也使劲想想。”
一柱香功夫后,王成龙开口道:“有件事儿,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什么不法事。我爹不是在庆逢兰牙行做掮客么?昨日吃晚饭时,他对我说:保定府要修易水河的河堤。修堤需要大批的沙石土料。保定府准备从庆逢兰牙行购买。”
贺六问:“官府从民间采买东西是常事儿,这算什么不法情事。”
王成龙道:“您且听我说完啊。保定府的出的那价儿,比寻常市价要高上四成有余。”
贺六惊讶道:“高四成?”
王成龙点点头:“我爹早就跟我说过,这些年,保定府采买任何东西,都会经庆逢兰牙行的手。出的价呢,又通常会比市价高三四成。”
贺六暗道:这保定知府李春晖、直隶巡抚吴书剑真是把保定府库当成了自家的银库。这样干,等于是把库银“合理合法”的往自家荷包里踹。
贺六点点头:“嗯。好,就这样,继续想!”
翠儿突然开口:“大,大人!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五更鼓我去给老爷侍寝。事儿正办了一半儿,少爷忽然急匆匆的敲门。老爷不耐烦的起身,去了门口跟他说话。”
贺六问:“哦?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