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门前。
曾经门庭若市的裕王府,自嘉靖帝下令幽闭裕王后,就变成了门可罗雀。
数百名锦衣卫力士持铳佩刀,将裕王府围成了铁桶一般。
贺六和老胡信步走到裕王府门前。
刘大拦住了二人去路,他一脸怒气的看着二人:“你们竟敢逃狱?来啊,快给我拿下!”
刘大的一名亲信校尉附到他耳边道:“左同知,您上晌没回北司,您不知道,吕公公亲自到诏狱传旨,无罪开释三爷和六爷。皇上还在朝天观召见了他们二人。”
贺六朝着刘大笑了笑:“怎么?皇上刚将我们无罪开释,左同知大人就等不及要把我们再塞回诏狱里去了?”
刘大面有愠色:“贺六,既是无罪开释,你不在北镇抚司呆着,跑到裕王府来干什么?”
老胡清了清嗓子:“皇上口谕!”
听到“皇上口谕”四个字,裕王府门前的锦衣卫们推金山倒玉柱般,哗啦啦全部跪倒。
刘大一愣神,他站在一群跪倒的力士、校尉中间,显的鹤立鸡群。
老胡道:“怎么,徒弟,你做了左同知,暂代了指挥使职责,连锦衣卫的家规都忘了么?竟然见旨不跪?”
刘大闻言,只好不情愿的跪倒在贺六和老胡面前。
老胡朗声道:“有旨意,命贺六入裕王府,探望孕妻。任何人不得阻拦!”
“臣遵旨。”刘大朝着老胡叩首后起身。
起身之后,刘大说道:“既然是探望六嫂,你们就赶紧进去吧。探望完六嫂,你们即刻回北镇抚司待命,一步也不准离开北镇抚司。别忘了,我是你们的上司,锦衣卫家规,上司钧令大如天!”
这次,轮到贺六宣旨了:“皇上口谕!”
刘大一怔:“皇上的口谕你们就不能一气宣完?莫不是耍将本同知?”
贺六喝了一声:“皇上口谕,锦衣卫左同知兼北镇抚使刘大接旨!”
刘大闻言,只得再次跪倒:“臣接旨。”
贺六高声道:“有旨意,贺六、胡三自今日起不受锦衣卫指挥左同知刘大节制,直接听从于圣命!”
刘大闻言,极不情愿的朝着贺六叩首:“臣遵旨。”
贺六、老胡宣完两道口谕,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进了裕王府。
进到王府,二人直奔白笑嫣、香香居住的西湘园。
白笑嫣正抱着香香在园子里晒日头呢。香香手里捧着一个大梨子,“咔哧咔哧”的啃个不停。
香香见到贺六,小脸一板,“啪”一声扭过了头去。
老胡笑盈盈的看着香香:“怎么了香香,一张小脸儿跟谁抢了你的油果子一样。”
香香一双大眼睛里竟然满是泪花:“嘤嘤嘤,我爹不要我了!半个月都没来看我。”
白笑嫣亲了亲香香:“香香乖。爹有大事要做,当然没空来看你了。你先去厨房吧。李掌案炖牛腿肉呢,此刻应该炖好了。”
香香这小丫头简直是没心没肺,一听说有肉吃,哭声戛然而止。她啃了一口大梨子,笑嘻嘻的对贺六说:“爹,胡爷爷,香香不陪你们玩啦。我吃牛肉去!”
说完,香香蹦蹦哒哒的走了。
贺六苦笑一声,对白笑嫣感叹道:“咱们的小香香遇到任何不顺心的事,一碗肉都能让她高兴起来。如果这世间有什么事对她来说是一碗肉化解不了的,那就两碗。”
白笑嫣道:“好了,说正事儿吧。锦衣卫把裕王府围成了铁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贺六压低声音:“皇上亲自下旨,让我来裕王府看你。你转告王妃,皇上已经让我和老胡查那张调兵手令的真伪。我和老胡会尽力还裕王爷一个清白。”
白笑嫣点头:“看来皇上还是念及父子之情的。下晌王妃会来看我,她听到这个消息,指不定多高兴呢。”
贺六和老胡出得裕王府。
老胡问贺六:“现在咱们该从何处查起?”
贺六沉思一番,道:“走,去端古斋,找我许师傅去。”
贺六是锦衣卫的抄家官儿,抄官员的家免不了要抄出古玩玉器。为了练就一双鉴别古玩真伪的火眼金睛,他二十年前便拜了端古斋的许老掌柜为师。
许老掌柜不仅精通鉴别古玩玉器,对于文房四宝亦有很深的研究。
端古斋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店铺。称得上是门庭若市。
柜前伺候的伙计认识贺六。他走上前来:“大师哥来了?”
这站柜伙计是许老掌柜的徒弟,按照古玩行里的辈分,他不用称贺六为“六爷”,只需叫他一声“大师哥”。
贺六问:“咱师傅呢?我找他有要事。”
伙计道:“在货仓里盘一块老玉呢!您自己进去找他吧。”
贺六对端古斋倒是轻车熟路。他领着老胡进了柜台,又从柜台的后门进得货仓。
许老掌柜见了贺六,一脸惊喜:“老六,你化险为夷了?”
许老掌柜这端古斋,主顾大都是京内的达官显贵。前些日子,与他交好的某位吏部郎中告诉他:“你徒弟贺六因参与裕王党兵变被抓起来了。你自己要当心,别跟着贺六吃了瓜落儿。”
许老掌柜做了贺六二十年的师傅。二人早已是情同父子。这些日子,他为贺六捏了一把汗。
老胡在一旁道:“皇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主。又怎么会冤枉我和老六这两个大忠臣?”
许老掌柜道:“胡老弟说的是!老六,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贺六从怀中掏出那张调兵手令,递给许老掌柜:“师傅,帮我看看这劳什子有何蹊跷之处。”
许老掌柜久居京城,伺候的都是达官显贵,见识自然非凡。他接过调兵手令一看,惊叹道:“我的天,这就是裕王党谋反的证据?”
贺六惊讶:“裕王党谋反?现在老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了?”
许老掌柜点点头:“京城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裕王勾结徐阶、高拱、张居正,调神机营入京,想要弑君弑父!”
老胡对贺六说:“此等军国大事,老百姓是怎么知晓的?”
贺六道:“那还用问,必是严党的人传出的话。他们不但要在朝廷里搞臭裕王党,还要在民间搞臭裕王党。”
贺六转头又对许老掌柜说道:“师傅,你老对笔墨纸砚的事儿知之甚深。你看看这调兵手令有何蹊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