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省委组织部长愿意花时间来听听他一个小小科级干部的工作感受,这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能够走到省委领导的层次,谢正荣也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或许官场上的那些你争我斗、尔虞我诈,在他看来都是小菜一碟。
在李南看来很艰难很重要的事情,或许他会不屑一顾。
但是,李南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在上街的工作感受,一一地阐述了出来。
他并没有说假话,都是真实的感受。
可能有些谢正荣会觉得很可笑,但是李南却是没有什么保留。
既然谢正荣询问,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李南都不愿意说假话敷衍。
不过,李南也发现,在自己说的时候,谢正荣听得很认真。
“看来,他并不是随意地问一问。”李南心中越发地振奋,虽然自己参加工作的时间不太久,在官场上面的经历不够丰富,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正科级干部,跟谢正荣有着十万八千里远的差距,但是能够在省委大佬面前侃侃而谈,这也算是一种锻炼吧。
李南前后大约将了三分钟,其实他感觉自己在上街的感受还是很多的,如果都要一一说出来的话,肯定至少可以说个十来分钟,但是如果说得太多的话,可能让谢正荣听得厌烦了。所以他只是把自己最主要感受最深的东西说了出来,当然中间也穿插着把自己在上街的所作所为介绍了一下,毕竟所有的感受,都是从工作实际中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不错,看来感受挺多的,也做了不少的实事。”谢正荣对李南做出了如此的评价,“基层,是干事业的地方啊,基层的工作经历,十分宝贵,要养成务实的作风,要能够沉得下去,而不是浮在表面……”
李南认真地听着,从谢正荣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省委在干部培养和使用方面的倾向,这些对李南以后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谢小波也认真地听着,他也即将到基层去锻炼,所以谢正荣对李南说的话,对他来说也是适用的,而且他也知道父亲之所以主动找李南聊起来,也是为了更好地给予自己一些启发和启示。
“李南你现在的做法,就抓住了重点,只要持之以恒,能够收获到很多。这一点,小波要多向李南学习。”
“我知道了,爸,这次到武阳市去,我一定沉下心来,埋头做事。”谢小波正襟危坐,不像平时在外面那么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
“埋头做事是好的,不过也注意抬头看路,不然方向走偏了,也不行。”谢正荣颔首道,又问李南:“对你们利平区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毕竟你在基层,对区里面的工作、方针、政策,应该是有最直接感受的!”
李南不禁有些为难了,毕竟这是要他评价上级单位和领导,这比起先前纯粹说自己的事情,有难度得多了。
看到连你有些为难的样子,谢正荣笑了笑道:“随便说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
李南一想自己现在跟省委领导的距离那么远,就算说得不多,他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有必要太过拘谨,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谢叔叔,那我就随便说说了。我到利平区上班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有两年多了,从最开始在沿安镇担任镇长助理,再到引资局担任副局长,最后到现在的上街办事处主任,经历也不是特别丰富,对利平区的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够深入,不过有些方面,我觉得从我一个初入职场的人的角度来看,在经济发展基础上面,打得还是比较坚实的……”
李南不想乱评价,也不愿意说家伙,但是总比不能一开口就说利平区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所以他首先就提出利平区做得好的事情,这些都是李南在日常工作中所感受到的。
听他一条一条地罗列利平区的突出之处,谢正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等李南说了几条,便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成绩,你就不用多说了,各种报道上面,也时常看得到,你主要说说你觉得不够完善需要进一步改进的地方吧。”
李南微微一笑,刚才缓冲了一下,他脑海之中已经理好了头绪,道:“第一点,我感觉存在一个人员结构有老化的问题,由于历史的原因,利平区的干部普遍存在年龄老化,当然,老同志们工作经历丰富,经验很多,对我们开展工作是很有帮助的,但是如果占了大部分,那么在很多事情上面,可能存在创新意识、创造力方面的问题……”
李南琢磨着,一共说了四条,包括人员结构、改革步伐等方面。
谢正荣听得非常地认真,不时地点头、发问。
最后他道:“嗯,你思考的这些问题,在很多地方,都是存在的,这也正是我们在发展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改革开放,就是要改革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机制、体制……”
李南感觉到,在私人场合,听谢正荣讲话,又是另外一种感受,毕竟谢正荣是省委组织部长,站得高、看得远,而且并不是对基层的情况一无所知,有些东西还以为自己身在基层才感受得到,才考虑得到,但是实际上,谢正荣把很多方面都考虑到了。
“看到,走到省委领导这一个层次的人,谁都不简单啊。”李南心中暗想道。
吃完晚饭,李南坐了一阵子,便决定告辞了。
他已经决定,今天就返回武阳市,回去好好地利用一下剩下的时间,思考一下问题,看一看书,不能把时间都浪费了。
谢小波也没有留李南,他知道李南在家里呆着还是有些压力,而且他很快就要去武阳市上班了,以后两兄弟相聚的时间还很多。
“这小伙子,挺不错的。”谢小波的母亲苑清笑吟吟地道。
“是啊,这小子文武双全呢!”谢正荣笑着道。
苑清一愣,问道:“文武双全?”
“是啊,我也是偶尔听说,宋老头,很看好他的,不过这小子很有个性,竟然不为所动。小波不是说过吗,说这小子身手很厉害。这样的年轻人,很难得啊。”谢正荣的话语之中,信息很多,如果李南听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那让小波和他多接触,希望他能够学得踏实一些。”苑清高兴地道。
谢正荣道:“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李南的路,现在还看不清,总之潜力是极大的。小波嘛,看他的造化了。”
谢小波把李南送到车站,等到李南上了车,他才开车返回。
下午五点左右,李南便回到了武阳市,提着一大口袋书籍,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宿舍。
看了几天书,六日下午,李南回了一趟家。
母亲范慧珍是知道李南在跟一个女孩子谈朋友的,见李南回来,还有些疑惑,不过见李南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便没有询问,毕竟孩子大了,很多事情自己都会处理好的。
对于李晨、李南这两兄弟,范慧珍十分地放心,也很自豪,如今这两兄弟都已经出息了。
李晨的酒厂,现在发展得很好,通过一系列的广告宣传,如今红星酒厂的酒有一种供不应求的感觉,资金回收得也非常地快,在银行贷的款,也都按照正常状况每月还款,银行不仅不催款了,而且还愿意再给红星酒厂贷款以便扩大规模。
李南的工作也很顺利,得到了领导的培养,才工作两三年,便已经是镇长一样大的官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就是县长一样大的官呢。
如今,范慧珍跟街坊邻居一见面,大家都忍不住要羡慕她现在的日子好过,说她的两个孩子很有出息,以后就等着享福了,范慧珍每次都很谦虚地表示都是孩子们瞎折腾,其实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啊,但是她的心中,却是十分地自豪的。
吃饭的时候,李南和哥哥开了一瓶红星牌曲酒,这是红星酒厂最近正在力推的一款新产品,李晨作为酒厂的老板,自己自然要以身作则,平时要喝酒,都是喝这种酒,这酒有一股清冽的高粱的味道,喝到嘴中,回味悠长,醇香四溢。
“过节之前,县农行的行长到厂里面来调研,见到我们的产销非常旺,当即表示,愿意支持我扩大再生产,而且利率方面,还可以给予一定的优惠,因为红星酒厂既算作乡镇企业,又是县里面典型的私营企业,县里面要大力支持……”李晨神采飞扬地道,“想想当初,农行的贷款,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起来,现在好了,银行反过来主动要贷款给我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急于扩大规模,虽然现在我们的销量很大,生产线一直都在努力地生产,但是毕竟厂子发展的时间很短,我想先稳一下再说,把销售渠道理清,把市场基础打牢了,再扩大规模,才没有任何问题。”
李南笑了,经过经营红星酒厂这个事情,哥哥李晨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老练了,在酒厂的发展上面,也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十分地稳健,并没有因为酒厂发展得红火而失去自我。
“嗯,稳一点是好的,不过这几年,白酒业发展都十分地迅速,如果不抓住机会的话,很难真正的壮大。我建议,多从市场角度出发,来规划一下红星以后的发展,先看看市场上到底有哪些同类产品,他们有什么特点,有什么卖点,老百姓买酒的时候,是冲它哪一点去的,或者说,在老百姓心目中,那些品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形象?比如说,茅台,大家都认为是酱香型中最好的酒,五粮液,则是曲酒中最好的,那么红星酒呢,应该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印象?”
这些,其实是营销学中产品定位的实际应运,李南在书中学习了,正好用来和哥哥探讨。当然,他也没有必要掉书口袋,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和哥哥交流。
对于李南提出来的问题,李晨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道:“看来,之前我的思路还是有些散了,之前我们的绿豆大曲已经做得有些名气了,老百姓对这个品牌也比较接受,我后来又搞红星牌高粱酒,反而失去了特点。不过,我感觉得到,市场上,对绿豆酒的认识和接受程度,还是有很大的不足,感觉绿豆酒的销路,走到了一个瓶颈,这也是我为什么搞红星高粱酒的缘故。”
他有些苦恼,企业发展到了一定成都以后,就会遇到发展中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一个人一样,发展到某一个阶段,就会有一种迷惘的感觉。
李南笑了笑,道:“这个是很正常的,毕竟绿豆酒,也算是一个比较小众的酒,没有其他什么大品牌,现在你就像是在单打独斗,所以销量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就感觉难以扩大了。但是正因为这样,如果花大力气把这个品牌打响了,以后的绿豆酒市场上面,红星就是老大了,就像酱香型酒中的茅台。当然,要达到那个层次,除了要持之以恒地进行宣传以外,还要把酒的质量不断地提高才行。当然,如果能够赋予他更多的特色的话,那就更好的,但这又不少一朝一夕能够搞得好的。”
虽然李南也希望帮哥哥想出更好的办法,把红星酒厂的发展方向确定好,但是这个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现在他就没有更好的想法。
李晨道:“看来,现在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要怎么样把绿豆酒的质量提起来,至少要上一个档次才行,毕竟现在绿豆酒,还是有一种城乡结合部的气息,带点小市民的感觉,上不了很高的档次,酒的价格,也不可能多高。”
“好了,你们两个先吃饭,厂子的发展,一步一步来就行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办法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想得出来的。”母亲范慧明笑吟吟地道,兄弟俩齐心协力,让她十分地欣慰,“很早以前,我听说,有人把酒藏在凤凰山下的凤凰洞里面,放一段时间,拿出来喝,味道就好醇正得多,没有那么涩口了。”
“有这回事?这倒是个好办法啊。”李南眼睛一亮,“一般的酒质,经过洞藏后,比在一般房子里存的酒要好,香味浓郁,陈香浓厚,口感绵软,回味悠长,这便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点啊。与常规贮存方式相比,在相同的时间内,洞藏能使酒质发生更大飞跃,洞内常年恒温,湿度适宜,空气中微生物种类丰富等特点,使洞藏对于原酒的保存和后天的老熟、生香具有独特作用。”
“小南你对酒怎么也懂得这么多?”李晨惊讶地问道。
李南道:“正好前段时间看管理学方面的书,有个案例是介绍泸州老窖的,说它的窖都是老窖,这样的酒味道更好。我想红星酒厂的窖再老,也比不上它,但是如果把窖换成溶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创意啊。只要不断地宣传,然后把酒的质量也相应地弄上去,到时候就以洞中藏酒的概念来卖酒,肯定比单纯地卖酒更好。现在就开始往洞里面藏酒,过几年,这酒就不再是原来的酒了,又附加了更多新的东西,价格自然要提升,几百甚至上千,各种档次都可以弄出来。比如说最好的,藏的时间长的,卖个八百八十八一瓶,一千零八一瓶,估计都有人卖,有时候,卖得就是一个噱头!”
李晨听得有些震惊,他被李南的思路给震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看来还是要多读书,像我,打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么多,以后有时间,我要也去学点东西。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好,以后我就专门生产洞藏的酒,到时候也卖一卖高价酒。我明天就去找凤凰村,去把凤凰山给承包起来,凤凰洞很大,里面不知道有多深,完全够藏酒的。而且这个名字也好,凤凰酒,名字听起来就很吉祥。”
李南对凤凰山下的凤凰洞,还是比较熟悉的,小时候跟着伙伴们,点了火把进去探险,那洞很宽大,沿着一边洞壁还有一条小溪,一直往里面流着,不知道流向了何方,那洞从洞口往里,大约有二十度左右的坡度,洞中曲曲折折,李南和伙伴探了多少次,都没有探到过底,据说有人走了十来里,最后来到一处深坑,就下不去了,那深坑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水声,也不知道有多深。
“看来,还真跟凤凰山接下了缘啊,老道士实在凤凰山上认识的,现在哥哥干脆就要把它承包下来藏酒,这可真是我们家的福地。”李南心中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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