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来扫墓的吗?”
值班室的窗户升起,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大爷从里面探出了头。
墓园周围一片萧条,显然是因为当前距离清明节已经过去很久的原因。这名保安大爷正在值班室内呼呼大睡着,如果不是AI提醒他有人在外面站了快十分钟了,他根本不会想到元旦居然有人会来扫墓。
“嗯,”章蔚岚点点头,她本以为这种保安的工作已经全部被AI所替代,看样子估摸着领导也想着,墓园总是应该有些人情味的。
那保安在手表的屏幕上点了几下,“请问逝者的名字是?”
“章兴中,李春燕。”
“章兴中……”保安呢喃着,脸上的表情也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抬起头看着章蔚岚,眼底满是疑惑,“姑娘,请问你是这两位的……”
“女儿。”
“女儿?”
保安一脸难以置信,他再次低头瞥了一眼两人的生前信息,再次抬头,看向章蔚岚的表情多了些鄙夷。章兴中嘛,他有印象,虽然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他录入信息的时候将“章”错输入成了“张”,闹了些幺蛾子出来,因此记忆深刻了些。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他们女儿的人,不是“逃逸者”是什么?
他眼底滋生着悄无声息的厌恶,解开门禁后,连墓地具体的位置都还没说,便转身走进了保安室。
“……”
章蔚岚自然是能想象到父母孤独的晚年,她打心底很自责。而对于眼前态度极其恶劣的保安,她也没有去过多解释什么……
终于在比较靠后的地方找到了刻着父母名讳的墓碑,看着那无人打扫,上面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碑身,章蔚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肮脏将墓碑紧紧抱在怀中,“爸爸,妈妈……女儿来看你们了!”
“女儿不孝!没能为你们送终,没能看到你们老去以后的模样……”
说着,章蔚岚的情绪已在瞬间失控。
“我没有……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该有的责任。”
她哆嗦着,从包里取出的那张诊断证明,忍着悲痛努力挤出笑容,“我的癌症,已经治好了,女儿现在就……现在就烧给你们二老,希望能给爸爸妈妈你们的在天之灵一些慰藉……”
章蔚岚抽泣着摁下了墓碑下面的开关,一道小暗门打开后,她将诊断报告递了进去。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而她头上的遮雨板却因为这里不在服务区而自行撤走了,章蔚岚的头发粘在脸颊上,滴滴雨水混杂着眼泪顺着下巴滴下。
检测到纸张后,小格子瞬间燃起火焰,那张纸很快便被火焰吞噬殆尽,只留下飘出来的灰烬在空中肆意乱舞着,但很便被雨点拍湿粘在了地上。
章蔚岚就在这里跪着,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她没有方向,没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没有认识的人。
世界无比喧嚣而她却只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好似一粒蒲公英种子落在了太平洋的中央,找不到土地扎根,更别提生根发芽了。
而现在,这粒种子即将要被咸苦的海水泡发。
“章师妹,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不是说好让我陪你一起来看叔叔阿姨吗?”
“今日我专门请了假赶到医院,你却先走一步了。”
一道苍老的男声从章蔚岚身后响起,单是听着,便能判断出对方是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雨停了。
但周围却仍旧响着清晰的沙沙声,抬头一看,一把伞悬在了章蔚岚头顶。她身后的老者身着笔直坚挺的政务夹克,面容显老但皱纹却不明显,但一半发白的头发却大大加重了来人的苍老感。
章蔚岚认出了来人,却并未回头,“方师兄,感谢你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去医院看望我。”
“但在我冰冻的这五十年间,你我的地位早已悬殊,身为中科院院士,师兄你手上进行着很多关系到国家发展的科研项目,我实在没理由因为私事耽误你的时间。”
方泰宁,五十年前是章蔚岚一个课题小组的师兄,也是在她醒来后,在这个时代认识的唯一一个熟人。但现在对方的年龄都能当她爷爷了。
况且,五十年来章蔚岚自己是停滞不前的,甚至因为休眠的关系,当初的所有学历早已不被承认。而前者却在五十年来一直坚守在祖国科研发展的第一线,早已成为核心的科研人物。
她当然知道自己耽误不起对方的时间。
“章师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跟记忆里一样,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啊。”
方泰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免苦笑道:“也是,对你而言五十年不过也只是睡了一觉,你还是五十年前的你,变得是我才对。”
他停顿片刻,“半个月前我说的那件事,师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方师兄。”章蔚岚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墓碑上,“我说过,等给爸妈扫完墓再给你答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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