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水波长期在地底下煤尘的环境中工作，后来就得了尘肺。大概在7年前，厉国平把煤矿转手后，晏水波也就离开了矿山。

就在前年，他的咳嗽愈发剧烈，到医院检查后被确诊肺癌。

晏水波知道自己得肺癌这事肯定和长期在矿上工作有关，他去找过厉国平。厉国平表示自己已经不是煤矿主，并且，如果能提供医学证明，可以走法律诉讼途径。

总之，这几年来，晏水波住院就花光了积蓄。他这辈子没有小孩，老婆在他确诊第二年就跟他离了婚。

现在可以说是在医院等死。

“秦峰啊，你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吗？”晏水波清楚自己时日无多，说话也就不绕弯了。

病房里人多嘈杂，秦峰欲言又止。

晏水波看出了秦峰的心思，说道：“我好久没有出去了，今天天气不错，你就推我到楼下走走吧。”

秦峰当真不嫌弃晏水波散发恶臭的身体，搀扶着他上了轮椅，然后推着他到了医院的花坛边上。

秦峰单独和周阳走到一旁，说道：“周阳，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事已至此，与其让我乱猜，不如直接告诉我实情。”

秦峰叹了口气，便和周阳一起来到了晏水波边上。

“晏叔，我就想问一件事，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晏水波仿佛知道秦峰会问这个事情一样，并没有表示出诧异，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太阳，迟迟不说话。

秦峰没有追问，只是在他旁边坐着，陪着他晒了好一会太阳。

过了好一会，晏水波才开口说道：“你……为什么突然会想知道这事？”

听到晏水波没有正面回答秦峰的问题，周阳已经能确定秦峰父亲绝对不是正常死亡。

“晏叔，我爸小时候怎么对我，你应该知道。后来，我懵懵懂懂，一心只知道读书，所以很多流言都选择不去面对。但是，我不能逃避一辈子，你说是吧？”

秦峰说这话的时候也非常平静。

周阳觉得，或许他心中其实早就知道真实情况。只不过，这事被时光埋得很深。而杨星、肖立民硬生生把这件事给刨了出来。

“哎，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晏水波说完这句话，剧烈地咳嗽起来，“再说了，陈年往事，早就已经定性，现在煤矿已经换了老板，当年的工友，已经各奔东西，估计很多人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会去干什么。晏叔，我只是不想在往后的人生里，一直活在谎言中，我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见晏水波还在犹豫，秦峰继续道：“晏叔，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直说，我一定会尽全力办到。”

“算了，别折腾了……”晏水波看着秦峰坚定的眼神，最终告诉了他实情。

当年，秦勇是安全组组长，并且为人正直。矿上一直都是杨岳民的产业，只不过他生意做大后，把煤矿这一块交给了厉国平管理。下井的煤矿工人大多出身贫苦，有部分是外省的人。矿难那天，身为安全组组长的秦勇正好在矿下。

悲剧发生后，矿上立马组织救援。

按照之前的说法，秦勇被抬出来时，就已经没有气了。

然而晏水波的讲述却是另一个版本。

秦勇是第一批被抬上来的，伤得很重，但是还能说几句话。只不过，厉国平来了之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叫救护车，就这么错过了最佳救命时间，导致秦勇的死亡。

秦峰虽然已经尽力保持镇定，但听到这里时，牙齿还是咬得很紧。

“为什么……为什么不立即救人？”

“因为，被埋的人数，和当年报道的不一致。”

秦峰瞬间就明白了。

矿难的严重程度，是按照伤亡人数来划分标准的。划分为?一般事故?、较大事故??、重大事故??、特别重大事故?，每个标准惩罚的力度不一样。

厉国平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救人，而是在想怎么谎报伤亡人数。

“你说厉国平和杨家故意瞒报人数，有证据吗？”

听了秦峰这句话，晏水波摇头道：“我一个小小的矿工，哪里来什么证据？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每天下矿有多少人，又上来多少人，我心里面有数而已。”

秦峰还是有些疑惑，“那遇难的家属都不来找人？”

“哎……”晏水波看了眼秦峰，缓缓道：“有很多矿工，是没有家人的，甚至，还有很多人，是犯了事的黑户。你还不知道人心啊，有些人，眼里只有钱，人命又算什么？”

“那大概有多少人遇难？”

“具体的数字，我真就不知道了。只是从那天后，有好几十个经常见到的工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厉国平为了这事还专门给我们开了个会，说是这些工友，已经提前返乡回家。”

……

晚上，MY HOUSE餐厅关门后，周阳坐在二楼，一个人想着今天和秦峰去打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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