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此地远离繁华的街道，在京城外围，矮小的房屋参差不齐地挤在几条巷子里。

莫三十七看见一条破败的小巷，梁又暝告诉他沈骁就住在巷子尽头，低价给附近的百姓行医治病。

莫三十七跟梁又暝道过谢，两人就此分别。

他走进院子里，发现沈骁正在忙，不过忙碌间仍是抽空听了莫三十七的请求。

沈骁盯着莫三十七好一会，想起三十七先前在青连山跟着他学过怎么清洗和晾晒草药，炮制药丸也还凑合，还主动给他送过不知道哪儿挖过来的草药，挖的很完整。

总的来说，是个干活的好帮手。

“你帮我去山上挖药草。”沈骁递过去一张图纸，“这一味草药山头到处都是，挖得越多越好。你想要的东西药仙谷多得是，我回头叫我师弟顺道捎过来，不收你银票，如何？”

莫三十七很感谢沈骁这么帮他，但这不算等价交换的东西叫他难安，他不愿欠下他人的人情。

“莫三十七，我要炮制大量的药丸，是市面上最廉价最不起眼的那一种，但是它是这群人的药。你在求药，他们也是在求药，且你想要的东西我不缺，反而我想要的东西缺了不少。你并没有欠下我什么人情。”

“多谢。”

莫三十七没多做纠结，沈骁话虽如此，当莫三十七把身上的银票递过去的时候，收的可一点也不含糊。

这些年来，莫三十七一直受制于药，努力寻求解药。

可不知何时开始，他不需要求取，快要扛不下去的时候解药来了。

莫三十七早出晚归，在沈骁的院子里干了一个多月的苦力活。

娄钦言时常见不到人，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在沈骁的隔壁住下，闲来无事便教那儿的孩童念书识字。

莫三十七捞起袖子，低头清洗着草药，时不时能听见娄钦言清朗悠扬的读书声，心也跟着飘了过去。

沈骁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提着一个布袋子走到他面前，笑道：“行了，我师弟过来帮我了，这儿不需要你，你去找钦言吧。”

莫三十七扭头看了沈骁的师弟一眼，坚持把手里头的事做完。

他抱着布袋子推开隔壁的门，此时读书声已经散去，零星几个孩童抱着书坐在台阶上看得津津有味。

而娄钦言正坐在椅子上，也捧着一本书看得目不转睛，连自个来了都没察觉。

莫三十七悄无声息地走到娄钦言身侧，弯下腰迅速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过来了？”

娄钦言抬眼看他。

“我忙完了，这个给你。”

莫三十七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

娄钦言接过布袋子，满脸疑惑地打开一看，里头有三个盒子和一个药瓶，分别装有三株人参和五颗吊命丹。

“你神神秘秘做这些事情，就为了给我买这些？”

［叮——账单已结清！］

莫三十七听着识海中清脆的播报声心头一跳，仿佛在此刻他才真正结束一切，他不知不觉间恍然已经明白这笔账单的含义。

人生于世，有人不求回报，身陷囹圄却想方设法地替你寻药，这是一种奢望。

“娄钦言，你很喜欢也很希望我活着对不对，我不要你问我认不认为，我想听你说，你希望。”

“沈骁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先回答我。”

莫三十七确实打听了有些事情，娄钦言那时局势不明朗，风吹草动都可能招来祸害，只能暗地里想办法找外头的人帮忙救治三十七。

他担心三十七的身份会暴露，听影堂的人体内皆种下蛊也算是江湖中随意就能打听到的秘密。

娄钦言想策反他，完全可以拿这个做要挟。

他在娄钦言府上待那么多天，即便他没有背叛听影堂，说出去也并没有人会相信，只会心生怀疑，快刀将其除之。

就在刚刚，莫三十七看过了沈骁师弟的脸，分明是中那一箭后，在府上给他医治的那一位大夫。

“当真有这么重要？”

莫三十七无比坚定：“很重要。”

娄钦言握住莫三十七的手，笑了笑：“三十七，即便当初没这般真，如今也只能真的不能再真。我当然希望你活着，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人，自然要想办法让他活着，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莫三十七心神一动，他拦腰将娄钦言抱起，一溜烟跑进了屋子里。

这一切的速度都很快，莫三十七瞬息间便来到房内，他把门关上，放下娄钦言将人抵在门前，肆无忌惮地压着亲。

娄钦言略微挣扎了一下，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像以往很多次那般，在莫三十七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任由其索取。

“娄钦言，你为什么喜欢我？”

“三十七，你观察我太仔细，我也不得不更加仔细地观察你。”

娄钦言知道莫三十七冷漠的面容下有一颗细腻的心，潜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你总能找准我喜欢的菜下毒，也总能表现出我喜欢的模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我真拿你没什么办法。”

“我也拿你没办法。”

莫三十七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因时常沾染血腥而积郁在眉眼处的戾气早已随着脱胎换骨的躯体散去。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沉沉律动，于是盯着娄钦言目不转睛，想着如今他什么承诺都给得起。

“娄钦言，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你。”

“真麻烦，我已经不需要了。”

娄钦言勾起唇角，手扣紧莫三十七的手指，道：“我早就得到了喜欢的。”

——

夜晚。

808送过来的清账大礼包抵达了。

那是一把尚未开刃的短剑，做工精妙绝伦。

莫三十七不明所以，但却珍重地捧住手中的剑，仔细打量后，他看见剑柄上雕刻着的名字。

“莫三七。”

正是他的名字。

年幼尚未留住的记忆如同死前走马灯一般从脑中闪过，如此清澈明晰，历历在目宛如刚发生过似的，堪称神奇。

莫三十七努力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再抬眼时，飘在空中的808早已消失离去。

“娄钦言！”

莫三十七一溜烟跑回房里，闹着人起来。

娄钦言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笑问：“怎么了？”

“我圆满了，三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嗯，我知道，大吉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