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神”的到来,沈酒忘了扣下扳机。
也忘了要怎样将目光从那个银发男人的脸上移开。
记忆翻江倒海,过去无数难忘的画面一一闪现在脑海,冷酷的、残忍的、怀疑的、温柔的、炽热的、动情的,与面前男人高贵冷静的脸重叠在一起。
“割开她的腹部。”
这是她“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所有的声音都被来自身体上极致的疼痛盖过去。
她记得自己是痛死过去的。
一群戴白色口罩穿白色衣服眼神冷漠的人用锋利的手术刀割开她的肚子。
在她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从她肚子里掏出了那个东西,血糊糊的一团肉,就像她在地城区肮脏街道里,看到的被扔在路边的死婴肉团一样。
没什么区别。
生理上的条件反射让她几乎快吐出来。
腹部传来的钝痛麻痹了她坚韧的神经,即使伤口早就愈合了很多年,她仍旧会在睡梦里遭受一次又一次的生理折磨和精神折磨,把那个场景下的痛苦再经受一遍。
这是由巨大痛苦留下的神经性创伤后遗症。
可以治好,可是她没钱。
贫穷是原罪。
冷汗从她发梢垂下来,流淌在这张艳丽冷漠的脸上。
至少自己不完全和通缉令上的克隆人长的一样,人家比她像个人多了。
她自嘲地想。
“沈酒。”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四处空旷的废弃车间里响起。
声如其人,带着不可一世睥睨众生的高高在上,仿佛肯跟对方说话就是给对方一种神的恩赐,仿佛生而为人就必须听命神的召唤。
“她”的背崩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目光锋利无比,浑身张扬着暴虐的戾气和决绝:“你是谁?”
“我是来解救你回去的。我是你的主人,你忘了吗?”他无情地笑了笑,趣味盎然的目光在克隆人全身上下打量。
“你真的很完美,比我想象中的要完美。”
“别过来!”
克隆人惧怕男人的靠近,惧怕他的气息,惧怕他的一切。
仿佛是出于生理本能地排斥他。
那人低笑起来,没有停下脚步,“你看你,就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猫,对主人扬起爪子,可不是一只听话的宠物。”
听到这话,躲在暗处的沈酒简直要吐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爱迪莱德还是没有改掉他犹如奴隶主一般的变态嘴脸。
克隆人惊慌失措地喊道:“我只想离开那间实验室。科里说会带我离开的,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科里就是那个在地下实验室里偷偷把她制造的研究员。
沈酒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熟悉的记忆,科里,科里·瑞,难道是约翰森博士实验室里的那名助手!
科里·瑞十分崇拜约翰森博士,简直是如痴如狂。
而在过去,科里·瑞对沈酒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对她格外关注,现在,沈酒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的基因样本一定是被科里·瑞盗走了!
正常说来,科里·瑞应该和约翰森博士一样,被关进狱中。
看来科里·瑞不仅逃脱了联邦法律的制裁,还私造了一间地下实验室,把她的克隆体培养了出来!
这样看来,克隆人跟爱迪莱德没有关系。
可是他却最先找到了这个克隆人,并且要把“她”带回去!
沈酒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她不能出手,爱迪莱德的手段有多狠她又不是没经历过。
一旦暴露真身,她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他?
如果是以前的她,也许还有胜算。
如今,她只有一具能力损坏严重的破旧躯体,无法跟过去相提并论。
她就是一个废弃的战争机器,被全人类抛弃了,被她的……原主人抛弃了。
爱迪莱德神情懒洋洋地看着克隆人,“你所说的科里,我也正在找他。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我会好好地奖赏他。”
奖赏?
沈酒心中冷笑,她很清楚爱迪莱德的口吻,这是他要毁掉一个人的前兆。
克隆人突然之间情绪失控,抱头痛苦地蹲下身去:“科里说,他会带我离开,带我过正常人的生活,你真的能帮我找到他吗?”
爱迪莱德慢慢走近,握住克隆人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身前。
小猫被主人驯服了。
不太对劲!
沈酒有种很强烈的直觉:战争机器的克隆人不会这么脆弱。
真正的复制品跟正主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没有共同的记忆,其他的生理结构与身体本能不会变,就算是遭受过创伤后的自己,意志力也绝不可能如此单薄到被对方的一句话打垮。
难道克隆人的基因不是来自战争机器的基因样本?
科里·瑞盗取的基因样本是来自……
沈酒不敢想象下去了。
爱迪莱德捏住克隆人的下巴,冷酷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巡游,细细欣赏“她”的脆弱无助,笑容残酷道:“找到科里·瑞后,我可以安排你见他最后一面,甚至允许你……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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